便呵道:“史老相国,这下你满意了吧?”
史弥远眼珠一抬,冷冷说道:“满意?满意什么?爵爷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听不懂?哼!孟老将军是怎么死的,被何人所害,难道你不知道吗?”柴安风反唇相讥道。
“老夫不是办案的公差,这种事情,老夫又怎么能知道?”说着,史弥远伸出一只干瘪得仿佛枯树枝一样的手指,往地上一点,接着说道,“喏,皇上不是正在询问皇城司提点郭守明吗?可惜这厮不会办事,这么久了还查不出真凶的身份,皇上正要责罚他呢!”
“哼!郭守明怎么可能查得出来,就怕他查到关节处,就不敢往下查了;就算真的查出来了,他也不敢说!”柴安风冷笑道。
史弥远眼神一晃:“爵爷这话怎么讲?”
“就这么讲。史老相公你放心,郭守明查不出来的事情,我柴安风未必就查不出来;他能查出来的事情,我就更查得出来了。只要我查到了真凭实据,就一定会将凶手捉出来,将他明正典刑,给孟老将军报仇!”
“也好。按理说崇义公府没有查案的权限,不过既然爵爷同孟将军交好,那请皇上下一道特旨意,让崇义公府督办此案,也是可以的。”史弥远顿了顿,又道,“不过除了查案办案,还有几件要紧事情要办。”
史弥远板着指头说道:“第一,临安城里出了当街刺杀朝廷大员的重案,临安府、皇城司责无旁贷,必须立即派人整顿治安;第二,孟宗政是前线宿将,金国听说他的死讯,或许会乘火打劫,因此襄樊前线必须严加防范,以备不测;第三,老将军的遗体现在还停在崇义公府之内,这样不妥,还应当早日筹备丧仪为好。”
柴安风虽然心里不服,可听史弥远部署得头头是道、条缕明晰,便也无话可说。
皇帝赵昀斟酌了一下,道:“好,照办。至于孟老将军的丧仪么……朕觉得昨日的旨意是叫老将军在家休养,并没有革除官位……朕再加一份恩典,准孟宗政用一品大员身份下葬……”
“不行。”只见柴安风摆了摆手,抢白道,“活着的时候,朝廷就已经对不住孟老将军了,死了以后再不能亏待他了。我看,应当以公爵的礼仪给他风光大葬。”
柴安风和赵昀年纪相若,说话异常投缘,又经过襄樊一行,两人说话已经十分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用不着估计什么你是皇帝、我是公爵的身份。而在旁人听来,柴安风虽是世袭公爵,可同皇帝却有天壤之别,这样说话,无异于大逆不道。
因此皇帝赵昀尚未表态,史弥远却已开口责难道:“柴爵爷,你怎么能这样同皇上说话?以一品大员的礼仪为孟宗政收殓下葬,已经是别
有恩遇了,要以国公之礼安葬,那就是僭越非礼,不合礼法规矩。”
“什么礼法不礼法的?要不这样,我柴安风是公爵,我的葬仪就给孟老将军用了,等我死了以后,随便找块地方埋了就得了,这样朝廷里外不吃亏,这总行了吧?”柴安风梗着脖子说道。
“爵爷当这是做生意呢?”史弥远一张骨瘦嶙峋的脸上满是不满和鄙夷的神情,“礼法之事上关天文、下干地理、中通人情,岂能儿戏?”
说着,史弥远就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说起礼法的重要性来,这些知识,可是史弥远看家的本事,说得滔滔不绝、头头是道。
柴安风说不过他,又一扭头,求助真德秀道:“真师傅,你是当世大儒,你说孟老将军就一定不能用公爵之礼安葬吗?”
真德秀凝神思索了一下,方道:“爵爷,名不正则言不顺,葬仪是对死者一生功绩的总结,若是超格用礼,那不但死者承受不起,就连生者也未必合宜,或许还会引来舆论非议。”
柴安风有些失望地看了看真德秀,正要开口,却听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么……法不外乎人情,礼法也是一样。要是皇上觉得孟老将军劳苦功高,当得起公爵典仪,那也是可以的,想必也能堵住纭纭众口,自然也就名正言顺了。”
原来真德秀还是向着柴安风说话的。
史弥远听了,心里当然不满意,冷冷说道:“真师傅,你正主持礼部事宜,你说这种事情有没有过先例?”
真德秀是真君子,不会当面扯谎,只得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先例可循,那此举就作罢了吧。”史弥远顺水推舟道。
柴安风岂能答应,几乎就要同史弥远争吵起来。
这时,却听选德殿外传来老太后杨氏的声音:“柴安风又在这里无礼喧哗了?”
这话虽然听起来是在责备,可语气却甚是温和慈祥。柴安风同史弥远好几次闹得不可开交,都是靠着杨老太后的居中调停这才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