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银屏和柴安风几乎同时说出这两句话来,两人面面相觑看了对方一眼,又听柴安风开腔道:“既然是孟珙送过来的,那为何不直接送到我府上?”
“你傻啊你!崇义公府被朝廷鹰犬包围了,送信人怎么可能进得来?他又不想同外面那些家伙冲突,就送到了我盐帮里,让哥哥派人送来,现在送信的,还在盐帮总舵里等着回信呢!”苏南雁解释道。
孟银屏听了,点头道:“那就错不了了。若是送假信过来的,必然不敢留在苏帮主那里。相公,你就快看看我哥哥信里写了什么吧!”
不知何时,孟银屏已对柴安风改了称呼。苏南雁听了心头一动,拿着鸡毛信的手也跟着一抖。可现在这个关节,可不是犯小性子的时候,苏南雁心里虽然像打翻了五味瓶,却还知道耐着性子,没敢乱说。
一个迟疑,柴安风已送苏南雁手里取过了信,随手将上面黏的三根鸡毛拔了去,又撕开封口,抽出信纸,读了起来。
孟珙粗通文墨,这封信写得没有半点文采,好在把事情说得十分清楚:
原来是相府派人过来联络孟珙,让他写奏章检举揭发柴安风,这封弹劾奏章送到御前之时,就是孟珙官升一级之刻,并且只要投靠了史弥远,那孟珙平步青云,甚至两三年内做到枢密使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史弥远显然是打错了算盘,孟珙现在和柴安风是什么关系?那是通过婚姻的纽带加强了的利益共同体。这个共同体能够获得的利益,远远不是一个空头许诺的什么“枢密使”可以比拟的。更何况,在外领兵打仗的武将,回朝廷获封枢密使,一向是朝廷明升暗降、虢夺兵权的套路——远的例子有狄青,近的就是岳飞、韩世忠了。
孟珙当然不会犯这傻,三言两语就把那送信人给打发了,随即用八百里加急快递,派了最亲信、最得力之人,便将情况通报给柴安风。按孟珙行动的速度,这时候,恐怕相府过去勾引孟珙的人还没回来呢!
柴安风看了这封信,心情瞬间冰冷下来:都说柴安风在外部最重要的保障,就是镇守襄樊的孟珙了,而史弥远也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果然已经动手去撬动孟珙这块压
舱石了!而只要这块石头被史弥远搬走了,或者是挪动了地方,那柴安风所驾驶的这艘巨轮,应当是沉是浮、何去何从,就难以预料了……
“混蛋!”想到这里,柴安风禁不住骂出了口。
“还好,还好,这下我就放心了。”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
却是耶律楚材抚摸着自己那把颇为得意的大胡子,含笑说道:“还好……还好……”
柴安风眼神一瞥:“还好呢!史弥远这回玩的是多管齐下、釜底抽薪、赶尽杀绝!还好呢!我都快急死了!”
耶律楚材道:“急一点,也是应该的,只不过这里面也透着史老相国的一点心虚呢!”
耶律楚材慢条斯理地分析了起来:
按照史弥远杀人诛心、斩草除根、心狠手黑的个性,面对柴安风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崇义公,那命运就会好像之前“霅川之变”之后的济王赵竑一样,随便找个什么由头就杀了。
而柴安风可不是赵竑。
虽然赵竑是赵宋官家的正经宗室,可他除了这顶天潢贵胄的高帽子之外,就别无长物,只要出了济王府,就同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差别。可柴安风除了公府里两百龙精虎猛的公府护卫之外,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人有人,远非赵竑可比,可不是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抹杀了的。
就算强行使用相府的权势,用或明或暗的手段杀了柴安风,那崇义公府剩余的势力,同样会展开反击,再反杀史弥远。这就会造成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这就好像后世的原子弹,两个掌握了原子弹的国家,只要展开全面战争,那唯一的结局就是互相毁灭,不会存在败者、也不会存在赢家。
史弥远是个成熟的政治家,他要弄倒柴安风,是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势力,而不是让权力产生真空,让后来者占了便宜。
而柴安风的崇义公府,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已在南宋国内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并且各个势力在围绕柴安风的同时,同样保留了其独立性。例如“崇义号”工坊,是由郑婷儿经营的;盐帮是听苏知鱼、苏南雁的命令的;襄樊忠顺军则在孟珙的节制之下。
所以,想要攻取首级、拿下柴安风,就让整个崇义公府的体系陷入崩溃,
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只有不厌其烦地,一步步将其羽翼翦除,才是唯一可靠、稳妥的办法。
这也就是史弥远着力围困崇义公府、断绝对外往来,然后想法子搞垮崇义号、策反忠顺军的道理,大概对付依附于崇义公府的盐帮的策略也将随之实施了。
换句话说,只要这些势力没有被完全摧毁,那柴安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关键点,就是史弥远统率的文官集团,现在也绝非铁板一块,或许在他全力出击的同时,大本营就会着火了。将耶律楚材急急写就的辩章送到真德秀那里去,就是为了点起这一把火。
耶律楚材分析得头头是道,柴安风听了不住地点头:“先生果然大才,不枉我废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