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工人虽然同在青龙镇里做工,但同崇义号工坊的本身工人还不一样。崇义号的工人,大多是具有一技之长的织工、窑工、染工、刻工。而这些工人,却都只能做一些搬运、建筑、卸货之类的体力活,不但比技术工要辛苦许多,赚的钱也要少一大截。
但是这样的劳动和生活,不但锻炼了他们强健的身体,也磨练出了他们不屈不挠、团结一致的性格。
因为这些工人多是些零工,工作时候的权益得不到保障,往往还会发生那些做完了工,老板却逃跑欠薪的恶劣事件。在青龙镇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去报官显然是没用的,只有找到柴安风,让这位青龙镇的真正主人做主,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而在这个时候,老钱头就仗着自己能在柴安风、柴念云面前说上两句话的优势,替这些工人们传上几句话,诉说一下工人们的苦衷。而柴安风是最瞧不起这种为富不仁的不法奸商的了,往往自己贴了钱先把工人的工钱付清了,再慢慢同欠账的商人理会。
这样一来二去,除了对柴安风本人感恩戴德之外,对于居中传话的老钱头,工人们也是十分感激。这种事情做多了,老钱也就成了工人之中颇有发言权的人物,否则今天他也不会主动出面,串联了青龙镇的散工们过来替柴安风“讨公道”。
因此见到老钱头和其他工友受了欺负,工人们体现出了超出本身战斗力的战斗力——没有刀剑,那就用扁担;没有弓箭,那就用石块。反正石块也是能打伤人的,据说禁军也是些只知道欺压良善、欺软怕硬的家伙,只要自己这边强硬一点,禁军是一定会示弱的。
只见石块好似雨点一般向禁军脑袋上飞去,一下子打伤了二三十个禁军官兵,就连三个领头统制官中的王统制都挨了一石头,幸好石头只砸中了他的脚面,虽然有些疼,却不会受太大的伤。
“好家伙,老子是来劝架的,怎么打起老子来了?”王统制有些想不通了。
想不通的人硬想,就容易想到牛角尖里去。
这个姓王的统制官,在武将之中算是脑子清醒的,可还是显得有些思想简单——当然了,手握兵权的他,其实平时也根本不需要复杂的思维锻炼,平时直来直往惯了,到了关键时候自然
也就不会多转一个弯了。
现在这种“直来直去”的结果就是:有人打了老子,那老子也要打回去!
于是已经上了头的王统制,上下白牙一咬,果断下令:“兄弟们,那些泥腿子不晓事,居然敢打我们。老子带兵从来不吃亏,给老子打回去!”
战场上就是这样,根本不允许你去想一想事情是真是假、命令是对是催,一看见身边的兄弟被打死打伤了,气血当时就涌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听了号令就会往前冲。
只听王统制话音刚落,他麾下便有百十余禁军将士,举着盾牌隔开雨点一般落下的石头,便往工人们冲来。这些工人是纯粹意义上的“乌合之众”,被有组织的禁军这么一冲,立即就变成了“一盘散沙”,别说还能继续用石头砸人了,绝大多数人都抱头鼠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只剩下十来个性格凶悍的,还能留在原地,拿着手里的扁担、撬棒、扫把之类的物件,同禁军将士过上两招。
可禁军虽然战斗力羸弱,可毕竟也是南宋朝廷的正规军,该有的组织还是有、该有的配合也没有缺。而且他们手中的兵刃刀剑虽然比不上柴安风装备的那些,可一刀砍下去,一样的骨断筋折、一样的一命呜呼。并且,禁军还占着人数更多的优势。
这样一来二去,过来挑事的工人瞬间就败下阵来,逃跑了的还算幸运,留在原地的无不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一个个浑似血人般被禁军扣押了起来。
柴安风是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程度,见了眼前的情况,都有些傻眼了。
耶律楚材没想到单纯的论理,会发展到械斗的程度,便也忧心忡忡道:“不好,柴兄,就怕朝廷要拿这些人做文章……这事可要谨慎处之啊!”
耶律楚材难得会发生误判的情况,就连后来复盘的时候,他也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这些近乎于流民的零工,会胆敢主动同禁军发生冲突,就是想破了他那颗绝顶聪明的脑袋,也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柴安风心里却有数——是自己这些年在青龙镇里发展工商业,直接引发了青龙镇里居民市民意识的产生,而市民意识最重要的标志便是产生了市民阶层独有的政治价值观,并会为了这个价值观做出集体性的努力。
这是超
脱了整个封建社会发展的现象,耶律楚材作为最顶尖的封建统治人才,此时却还囿于时代的限制,并没有参透其中的旋即。
当然了,耶律楚材看不破,其他人当然也看不破了,同来的商人也不能免俗。
已有一个商人代表,与同来的商人商量了一番,收集了一叠钞票,试探着走到柴安风面前问道:“柴大官人,人都被他们抓住了,不出点钱是不行了。我们这边正好带着点钱,我数了数,大约一千两银子。要么我去试着把人赎出来。禁军好歹也是天子麾下的精锐,赔他们一点钱,他们不会不依不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