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叫‘奉天号’的工坊,生意也甚是红火,莫非大小姐过来,是来指点我们生意之道的?”
“奉天号”的生意,比起“崇义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过来指点生意经?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拉大锯,不是在自不量力吗?
史烟罗不是这种蠢人,不会做这种蠢事,她此行前来,是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只见史烟罗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柴念云行了个礼,略低着头说道:“岂敢?我是有几句肺腑
之言,相对柴大官人说的。”
虽然猜也该猜到了,但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依旧是心中一凛,禁不住竖起了耳朵,静听史烟罗接下来有什么话好讲。
“史大小姐但说无妨。”柴安风道。
史烟罗点点头:“柴大官人,你是栋梁之才,只是现在锐气太盛,恐怕难以承担重任,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就怕朝中有好事之徒多嘴多舌,既折了大官人的锐气、又阻了大官人办事。须知: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啊!”
说到一半,史烟罗长长叹了口气,总结道:“这些都是爹爹的原话。”
“这是史老相公的原话?”柴安风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都是夸我的话啊!史老相公真的是这么说的?”
史烟罗点头道:“是啊!这都多少年了,爹爹还从没有这样语重心长地夸过一个人呢!”
史弥远是权倾朝野的宰辅大臣,在皇帝不怎么管用的当今朝廷,多少官员的前途都牢牢捏在史弥远手中,别说是这么高的评价了,哪怕就是让史弥远一本正经地教训一顿,都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政治资本了。
而在同史弥远斗了那么多年的柴安风耳中听来,这番评价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唏嘘了半晌,柴安风终于说道:“史老相公谬赞了。其实,他虽然同我政见不合,但对他老人家的才干,我也是十分佩服的。这可是我的真心话哟!”
最后一句话显得有些画蛇添足。
不过史烟罗却并没有在意,只继续顺着自己的心思往下说道:“柴大官人有这样的态度,小女子也甚是欣慰。爹爹年纪大了,朝廷的事情又这么忙,他还能支持多久?我一个当女儿的,也希望他能早日远离案牍、纵情山水……这回我拖着爹爹出来巡游,也正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他却把
这番游历当成了公务,一边游览山水,还不忘探查官场民情……唉,这话不知从何说起呢?”
一旁的柴念云听了也颇有些触动:“史老相国忠诚国事,是我辈的楷模,不过也要爱惜身体啊!”
这句话一下子被史烟罗抓住了话头。
只见史烟罗一双浓厚的瞳仁中闪出精光,道:“对,对,柴郡主说得对。我这次夤夜来访,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是想求柴大官人,求大官人能在今后帮爹爹一把,共同将朝政支持起来,到时候……到时候大官人的公爵爵位也是能够恢复的……爹爹……爹爹最听我的话了,只要我去软磨硬泡,爹爹是一定会答应的……”
听了这话,自从史烟罗进来以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耶律楚材便是一阵腹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史大小姐,这几句话,也是史老相国的本意吗?”
史烟罗有些落寞地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的。不过……不过爹爹说了,说大官人还是最好回临安一趟,把浦受成之死说说清楚,这样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之身,才能替朝廷效力。否则这种刑事案件,御史言官一拥而上攀咬起来,他当宰辅的也不好强行压制啊!”
“什么?你……你说,史老相公也觉得我是清白的?你……你给我说清楚了!”柴安风忽然放大了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史烟罗赶忙接话道:“是的。爹爹说的,柴安风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草菅人命的恶徒,浦受成之死必有隐情。今天看青龙镇经营得这般红火,小小一个浦受成,又怎会让柴安风放在眼里?杀他?柴安风也不怕脏了自己的手?这也是爹爹的原话。”
听着听着,一股暖流忽然涌上了柴安风的心头。
只见柴安风将手中那只温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猛地站起身来:“好,我就相信史老相公、相信史大小姐一次!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