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了襄樊前线的孟珙实力大增,终于在宋、蒙、金三国混战的前夕,成为各方面势力争取的对象,让他再短短几天之内,就一连收到了两份截然相反的信件。
一方面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一方面是推心置腹的妹夫,孟珙两方面都不敢忽视,都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他一面让王坚将已经十分稳固的襄樊防线重新整顿一番,他自己则亲自领兵往樊城以北一带巡视。这次北上巡视,除了可以看一看樊城外围防御情况之外,也能顺便打听一下金国和蒙古之间的战况。
北方的局势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紧张,为防万一,孟珙并没有过于深入,只走了一天的路程,见没遇到蒙古人,便回头返回樊城去了。因此,孟珙尚未得到王坚的汇报,便同刚刚抵达的柴安风打了个照面。
虽然之前早就有预料,但是柴安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孟珙偶已然还是十分高兴,又见妹妹孟银屏也来了,就更加欣喜了。
然而柴安风却高兴不起来,张口就问:“小孟将军,我看你襄樊这边剑拔弩张的,是在做什么?”
孟珙回答道:“大官人不会不知道啊!宋蒙两国正在交战,我这边不能不有些准备吧?”
柴安风脸色一沉:“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进去吗?不是让你按兵不动吗?”
这话说得太过强硬了,尤其是面对孟珙这样一位独当一面的大将,旁人听来未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柴安风对孟珙有大恩,孟珙不敢出言顶撞,只能带着有些冤枉的口气答道:“大官人的信我收到了,但朝廷那边也有圣旨下来,叫我协助蒙古出兵灭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而且之后,朝廷又有严令下来,叫我立即同蒙古联系。我这还是听了大官人的建议之后,这才虚与委蛇没有执行的。大官人,你看我这次出巡,明面上就说起来则是去寻找蒙古人的,实际上却是掩人耳目,为了巩固城防的。”
孟珙是吃公家饭的,也确实不能责怪他,况且这其中
还干碍着孟银屏的面子。
于是柴安风只能循循善诱道:“小孟将军,你在前线带兵,你说现在应该是帮助金国好呢?还是帮助蒙古好?”
孟珙支开了左右闲杂人等,待只留下王坚和柴安风身边的几个亲信之人,这才回答道:“要我看么……现在是蒙古进攻,那显然是蒙古人难对付,金国人好对付。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帮着帮着金国人打蒙古人,最好他们打一个两败俱伤,我们才好从中渔利……”
说完这话,别人尚未搭话,可金国来的岐国公主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柴安风唯恐孟珙再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来,便赶紧介绍道:“这是我的错,这是我的错……小孟将军,这位是金国来的岐国公主”
孟珙听了一愣,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赶忙拱手道歉:“公主殿下,末将是个粗人,嘴巴上没个把门的,刚才说错了话,还请见谅。“
岐国公主虽然身份崇高,但眼下这个形势,正应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俗语,她只能坦然地一笑:“这没什么,各为其主嘛。这位将军说的对,我要也是一位宋国的将军,当然也会这样打算的……”
这几天在船上朝夕相处,孟银屏已同岐国公主处得跟姐妹似的,立场多少有些偏移,竟帮着岐国公主说了句话:“哥哥,你现在怎么也这样了?这是分明是蒙古人贪得无厌,既然占了北方那么大一片草原,就连黄河都已经攻陷了,还想着南下灭金,这不是得陇望蜀吗?”
什么叫妇人之仁?这就叫妇人之仁!
其实在金国和蒙古两国的关系当中,蒙古虽然是一匹贪婪的恶狼,可金国也不是什么白莲花。
当年蒙古衰弱而金国强盛的时候,金国人就没少对蒙古人做出断子绝孙的坏事儿。尤其是成吉思汗,对金国有着杀父之仇——其他国家且不必说,反正在成吉思汗眼中,金国是非灭不可的。
所以,刚刚继位的窝阔台汗,也会拿金国开刀,来树立自己的威信——
只要自己灭了金国,他就相当于完成了成吉思汗的遗愿,那他自己屁股底下这个大汗的位置,也就能够牢牢坐稳了。
在场的耶律楚材是成吉思汗的谋士,这其中的恩怨情仇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但是当着岐国公主的面也不能把话说透,说道:“要我来看,孟将军这般处置极为妥当,这样按兵不动,不仅可以看看金国和蒙古谁胜谁负,也能选择最好的介入的时机……大宋朝廷那边,也能交代得过去。”
孟珙点点头:“是啊,除此之外也别无办法了……”
随着孟珙的这一声叹息,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孟珙又道:“好了,诸位远道而来,恐怕也有劳累了吧?就请诸位回去用餐休息,我已安排好了上房,有不舒服处尽管跟我说,不必客气。对了,军中都是男子,岐国公主有不方便处,银屏你就帮忙照顾一下,可好?”
孟银屏没有理由拒绝,便同岐国公主退下了。
柴安风和耶律楚材也想走,却被孟珙叫住:“两位,方才当着妹妹和岐国公主的面,有些话不好说……我还有些疑惑,想要求教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