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林景焱皇子中行二,却是位分低的媛嫔所出。且出生不久,媛嫔因为生产时耗尽了身子,早早没了。本按照规矩,应该是送到皇后身边抚养。只是皇后身体一直虚弱,受不得孩子吵闹,先皇这才许了贤妃请愿,将二皇子送到了贤妃膝下抚养。
誉王与七皇子自小相伴,感情就算比不上亲兄弟,却也是比之其他人要好上不少。初听闻誉王归京,七皇子就特地请见了几次小皇帝,想让人住到宫里来。
只不过……
萧迟摸着下巴看着下面送上来的密报,似笑非笑。
虽说感情深,但是皇家水混。这七皇子当誉王是哥哥,但誉王……可未必还把七皇子当弟弟看。如今局势未稳,誉王又进了京。不知道,这贤太妃是会踏踏实实帮誉王为自己谋求一份表面的富贵,还是拼一把扶助自己儿子,搏一搏实实在在的好处呢?
至于……安分的呆着?
别说萧迟不信,估计有个眼睛脑子的,都不会信吧。
勤勉殿,小皇帝心不在焉地翻着眼前的折子,频频看向身侧矮案旁的司然。
大殷国师不同于其他国家,只负责求雨问天这类虚无缥缈的事情。大殷国师一脉可参政,如同寻常朝臣那般参议进谏。而司然更是担着先皇遗命,有了辅国的身份。
故此,御案之下,专为司然设了一张矮几,只要小皇帝同意,司然便会在一旁陪侍,指导小皇帝执政。
开始的时候,司然也倒没什么顾忌。小皇帝批奏折的时候,他经常会在旁边指点一下。只是自打有了逸王那出事之后,司然便不会主动插手国事。除非是小皇帝来问,否则轻易不开口。
小皇帝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除非是真的难以决策的事情,否则不会再来粘着司然。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小皇帝又开始频频召司然陪侍办公,时不时也会那些重要或不重要的政事来试探司然。司然虽然有所察觉,却也没有什么表示。
不过现在这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实在是太显眼,司然就算想装作看不见也不行了。
在小皇帝的目光再次探过来的时候,司然猛地一抬头,和那略显心虚鬼祟的目光直直撞上。小皇帝立刻欲盖弥彰地低下头,手下朱笔连动,看起来极为忙碌。
司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皇上……可是有什么问题?”
小皇帝手上一顿,沉默了许久才道:“二皇兄请奏西南河道重建一事,国师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大大方方的一个借口偏偏说的犹犹豫豫,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临时抽出来的借口。
司然笑着摇了摇头,暗叹:终归还是个孩子。
想了想,回道:“誉王封地位处西南,河道重建一事派给其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局势未稳,还是有所防备才好。”
小皇帝眼睛一亮,瞧着司然愿意与他细说,顿时半是用心请教半是借此修复关系,扒着问题开始不放:“二皇兄手中人脉不浅,岳家靖安侯府虽不如以往,却也算是望族重臣。国师以为,该当如何防范?”
司然笑了笑,“皇上不必太过担忧,誉王即便是有了心思,也不敢真的大张旗鼓。靖安侯府虽是望族重臣,但静安侯却是个明白人,不会轻易掺进来的。想必这次重建河道之事,誉王最多不过是想借着打入户部工部,以此重新插手朝堂。若是胆子再大点,说不定还想借此机会捞上些暗财。”
瞧着小皇帝脸色还算正常,便知道他自己也想到了,顿了顿,便接着道:“皇上该忧心的,是会不会有人借着誉王的手,来做螳螂之后的黄雀。”
小皇帝面色一沉:“国师的意思是,背后还有人不安稳?”
司然轻笑:“皇上毕竟登基时间尚短,又没有借着登基之时的新火整顿,自然还有人以为,皇上只余仁政,而无铁腕。没了震慑,他们又怎么会不活了心思?”
小皇帝思索了一会,又问道:“那国师觉得,朕该防范的……有谁呢?”
司然眉梢一动,反问回去:“皇上觉得呢?”
小皇帝望着司然的脸,沉默了半晌才把‘景王’两个字吞了回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口。
司然看着他, 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皇上,疑人不用的道理,臣说过不止一次。如今皇上已登大统,日后定然还会面对无数次这种事情,今日臣不妨就将话说开了吧。”
“景王非嫡非长,又从来不是个有大心思的人。若说让他忠于皇上为国效力,臣不敢打保证。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想必景王也是不会有的。景王爷与誉王爷不同,皇上不必忧心。”
捏着朱笔的手一紧,小皇帝看着司然,问道:“国师缘何如此肯定?”
司然笑了笑:“先皇既然委派了臣辅佐皇上,臣必当倾尽全力。而与皇上有异心的人,臣必然也不会与他深交的。”
殿中沉默了许久,小皇帝没再说话,卸下心思专心批奏折。一场谈话,算是无疾而终。
直到夜幕渐沉,司然告退离去,小皇帝才放下朱笔,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神色不定。
是因为没有异心,才与他深交。还是因为想与他深交,才……一心为其开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