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争执,如今见他体贴起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喃喃道,“钱是少了点,等我能下地了,去接些针线活,给茵茵换件新衣服……”
徐氏没有食言,生完孩子十几天后,她便开始帮几户人家缝衣服,还把人家当做报酬给的布料都存了下来,说要给李家的大女儿李如茵做件春衣。屠午在娘亲旁边眼巴巴地呆了几日,才知道这次新衣服没有自己的份,他也不嫉妒,没心没肺地跑出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
屠午刚到院门口,迎面便碰上携着一双儿女前来的窦月娘,他还记恨着李照熙前不久干的事,只同窦氏打了招呼,便大摇大摆地想要离开。
“屠家弟弟”,李如茵从后面一把拉住他,□□岁的女孩身量尚未长足,却已经有了点烟烟袅袅的韵味,她眼眸灵动,笑吟吟地望着屠午,“你行行好,别让那群小子欺负照熙了,他知道错了。”
俊俏清秀的男孩站到姐姐身后,也期期艾艾地看着屠午。他们姐弟皮相都生得极好,相傍而立,犹如破院子中突兀地冒出一枝水灵灵的并蒂莲。
屠午见自己让同伴们孤立李照熙的事被抖了出来,一时有些心虚,又见李如茵这般笑语嫣然,不禁没了火气,大度地拍拍李照熙的头,“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不让他们骂你了。”
听了他小大人似的话,窦月娘也笑了,她眉毛纤细,淡的像一缕轻烟,笑起来没什么喜色,反而多了几分哀怨,“小午”,她一脸慈爱,细声细气地吩咐着,“出去玩小心点,别摔到了。”
望着屠午一蹦一跳地跑远了,李如茵脸上甜美的笑意顿时冷凝下来,“没出息”,她瞥了弟弟一眼,语气中尽是轻蔑之意,“他让人骂咱们是没爹的孩子,你就只会回家哭?”
一看姐姐这幅瞧不起人的模样,李照熙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他不敢顶嘴,小声地辩解道,“我打不过他……”
“他下次骂你没爹,你就骂他没娘好了……”李如茵牵起弟弟的手,她容貌秀美,眼眸带笑,这番话也说的温温柔柔的,浑然不似在教唆自家弟弟骂人,可被她牵住的李照熙心中却莫名一寒,姐姐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以前村里黄寡妇的女儿说姐姐的衣服是破烂货,结果没几天,有个无赖半夜翻进黄寡妇家,被人发现后,居然掏出一条肚兜,说是和黄寡妇女儿早就有了私情……
李照熙记得分明,是姐姐偷偷拿了黄寡妇晾在院里的肚兜,然后扔到无赖经常去的破庙里……
“破烂货”,他还记得,黄寡妇女儿疯了后,姐姐倚门看着她,眉头眼尾间笑意舒畅,轻轻道,“也不知谁才是破烂货。”
当时她的语气,也是这般轻飘飘的,和方才一模一样!
走在前方的窦月娘步子突然停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女儿意有所指的话,但很快的,她便继续稳稳当当地进了屋,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徐氏正坐在炕上缝衣服,见窦月娘母子过来,心里高兴,连忙招呼她们坐下。
“这就是刚出生的小妹妹吧”,李如茵凑过来,细细地打量了婴儿一番,然后笑嘻嘻地瞅了弟弟一眼,打趣道,“你这傻小子,准是见妹妹长得太好,忍不住就想摸一摸。”
她这番话说得高明,不仅夸了屠春的相貌,还不动声色地将李照熙的行径归成了善意,偏偏这用心裹在一派天真中,不知不觉就叫人听了进去。
徐氏也喜爱她胆大嘴甜,尤其是夸自己小女儿的相貌,更是说到了心坎里。说来奇怪,他们夫妻都是普通人的长相,大儿子端正一些,可也不及李家那两个孩子生的精致,唯独这个小女儿,刚出生便是粉雕玉琢的,她见过那么多孩子,没一个比得上女儿可爱,就连李家的茵儿,似乎也逊色了几分。
听到这番夸奖,屠春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意思,她如临大敌地望着眼前的女孩,甚至不惜哇哇大哭起来,只求能够赶快引起娘亲的注意。
她这位曾经的大姑子可是个狠角色,李家能有后来的风光,起初是靠了李嘉行,再往后可大半是李如茵的功劳,她嫁给景王做侧妃,没几年就逼得原配抑郁而死,风风光光地被扶了正,当上了景王妃。被幽禁在偏院的屠春偶尔还会想,若是这位大姑子再早得势几年,或许李家也不会被迫娶了自己……
如今见到童年时的李如茵,屠春不敢有半点小觑之心,她拼命引起娘亲的注意,直到被徐氏抱到怀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害怕李如茵,这个女人是条不折不扣的美女蛇,嫣然一笑间就能想出无数折磨人的法子。谁知道美女蛇小时候会不会毒性弱一点,屠春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决定干脆离她远远的,免得被她暗中欺负了。
李如茵见婴儿在眼前被抱走,貌似失望地叹了口气,“妹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对了”,她突然间不知想起了什么,眼波一转,“大娘,你是不是有对镀银的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