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趣道,“你以后可别嫌弃重进啊。”
李如茵没呆多久,便寻个由头,领着屠春离开了。两人前脚刚走,卫重便跪到了女人的面前。
“你知道今天犯错了?”女人有些心不在焉的,淡淡地说,“起来吧,我不怪你。”
“王妃,”卫重梗着脖子,愤恨道,“屠春是李重进的妻子,认了她当义妹,难道您真不准备对李家动手了?”
“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更好,”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女人伸手轻叩了几下桌子,突然又露出兴致勃勃的神色来,“屠春要真喊我声姐姐,李二公子岂不是也得这么称呼我?”
她年纪不轻了,这时却像是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乐此不疲地摆弄着,“你猜,那小子会忍下这口气,还是……”
年轻人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打断了景王妃的话,“不杀李重进,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女人眉毛一挑,这是她发怒前的征兆,然而看见对方脸上那种执拗的倔强,她语气却忽然一软,倦倦地挥了挥手,“好吧,这件事稍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卫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景王妃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兴许是有些淡忘了那个人的样子,于是见到卫重的时候很欢喜,觉得上天将一个小小的他送到了自己的面前,然而那日见过李重进后,褪色的回忆忽然间又栩栩如生了,她回来再瞧瞧卫重,越想越失望,觉得自己当初是眼瞎了。
这两个人年龄相仿,连名字都有几分相似,说起容貌仪表,她养大的孩子分明要更相像一些,可那种世家子弟的骄矜傲慢之色,是寒门出身的年轻人永远学不会的。
她纵容娇惯着卫重,连句狠话都舍不得对他说,她怕他连桀骜与不驯都没有了,那样就不更像那个人了。
景王府外面的小巷中,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车顶覆满了白雪。
李如茵身边的侍女将屠春送到门口,指了指远处的那辆马车,低声道,“少夫人,您赶快出去吧,今天二公子过来,险些都要急坏了。”
屠春谢过侍女,撑伞走了出去,她脑海中酝酿了许多道歉的话,但等走到马车前时,嗓子却仿佛忽然间哑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静静地站在风雪中,有些畏惧,又有些不可言说的轻微欢喜。
没等多久,帘子被人拉开了,少年探出头来,没好气地说,“杵在那里干什么,你不冷吗?”
屠春慌忙上了马车,离近了看,她发现李重进消瘦了不少,春夏辛苦养出的那点肉又不翼而飞了,少年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狐裘中,他神色冷漠,不看屠春,也不同她说话。
屠春自然更不敢吭声,她乖乖地坐在李重进身侧,时不时侧过脸来,偷偷地瞄上少年一眼。
马车在雪地上平缓地前行,张穆心中很发愁,他想里面坐的两个主子都不吭声,那么他是应该去南郊别庄,还是就这么回到李家去?
夜色降临,雪越下越大了,路上行人渐行渐少,最后只剩下这一辆马车,沐浴在清冷的月色雪光中。
匣子通体由南海檀香木打造,外面镶嵌着金丝银叶,精美繁复,可以看出主人对匣中之物的爱重。
景王妃打开了匣子,她先拿出那张泛黄了的纸看了看,然后取出了一支金钗,放在眼前细细打量,钗头的飞凤由金丝缠绕而成,由于保存得很好,还保留着昔日的光彩夺目。
往日种下的因,如今已经开了花,马上就要到了结出果实的时候。
女人运筹帷幄了半辈子,很少有现在这么幽怨的心境,她想那个人为什么再也没有回来过,难道这皇图霸业、泼天富贵,都不值得他再转身看一眼吗?
“王妃,不好了,卫重他带人出去了,”有人面色焦急地闯进来,俯在景王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女人猛然色变,她啪地一声关上手里的匣子,素来温和雍容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戾气来。
“马上派人拦住他,实在来不及的话……”
“那也只好斩草除根了。”女人叹了口气,仿佛又是愤恨又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