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起跑前听到夏承安跟刘筱云说的那番话时,徐振卿的内心满是嘲笑。
刘筱云的怯懦和无能,夏承安的自大和狂妄,都是他嘲笑的对象。
这次考核的意义宋明远早在上午就说得很清楚,徐振卿很想问夏承安一句,以他那天连自己都跑不过的体能,有什么资格帮刘筱云这种吊车尾的家伙提升成绩。
同样他也想问刘筱云一句,夏承安能帮他一次两次,能不能帮他一辈子。
只是,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能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和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回想起那天十千米结束后身边这些人对自己的抱怨,徐振卿的心里只有强烈的胜负欲。
他准备竭尽全力跑个第一出来,让那些一提到长跑就把夏承安那个把自己跑上病床的家伙拿来说事的人知道,同时也要让李爱军知道,他徐振卿才并非依靠李爱军的偏爱才成为一班的标兵。
早上夏承安脚掌拍地的动作固然聪明,哪怕换他上也未必能够想到这样巧妙的手段。
但徐振卿并不觉得当时如果李爱军选择自己,一班队列考核的评分就会低。这样的自信来自考核之后他在脑海中模拟出的无数种可以提醒战友同调的方法。
徐振卿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急切。
他急于将自己在李爱军那里失去的关
怀和信任重新找回来,也迫切地希望先前围拢在自己身边的战友能够重新跟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对于从小就缺乏认同的他而言,过去一周他得到的东西,比此前十八年加起来还要多。
不想失去,所以恐惧。因为恐惧,所以努力。
这些天的晚上夏承安和刘筱云在树林里加练的同时,他在操场上挥洒的汗水不是个小数目。如果这样都不能超越夏承安,那他咬牙坚持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听到起跑口令的瞬间,徐振卿以他惊人的反应能力掠过了起跑线。
他没有关注身后的人距离自己有多远。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跟周六的上午一样,由自己做这支队伍的领头羊。
这是比赛,结束之后,没有人能够责怪自己,也不会有人将夏承安拿来跟自己做对比。在这样的想法促使下,徐振卿仅有的理智就是让自己尽可能地合理分配体能,然后将现有的领先一直保持下去。
只是,过度相信自己的能力永远都是失败的前兆。
徐振卿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起跑领先的前提下,居然有人能够通过不断的加速迅速超越自己。
从第一到第二,对徐振卿而言就像是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不愿将胜利的希望拱手让人的他开始了挣扎。
第一圈很快
就在这种激烈追逐中完成,专心向眼前不远处的身影发起挑战的徐振卿这一刻连一向很在乎的李爱菊的脸都顾不得看一眼。他的脑海中除了那道摆腿摆出幻影的身形之外,别无他物。
奔跑,不断地奔跑。
谁说要一辈子不如人,哪怕是一时不如人,他徐振卿也不能容忍。
过去的十九年已经足够悲惨和失败,既然能够来到这个重新改变人生的地方,他徐振卿就没有想过要做那个第二名。
不是所有人都记得世界第二高峰叫乔戈里峰的,因此,在这座浩大的军营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想起这场比赛的第二名叫徐振卿的。
所以,他只能是第一。
不仅要超越眼前的这个人,更要超过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考核的人。他要成为那个无论放到哪一批次进行考核都能够当第一的独一无二。
加速,继续加速,哪怕双腿已经感觉到沉重,哪怕胸腔已经有些刺痛。
徐振卿有些歇斯底里,不是没有别的选择,而是除了拿第一,他将所有的选择都视而不见。
第二圈进行过半的时候,他终于追上了那个领先他的新兵。他甚至没有时间看一眼自己曾经的对手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在他的眼前,一道虚幻的影子始终挡着他看向前方的视线。
徐振卿知道,
这是虚幻的。
但那种始终被人甩在身后的感觉却格外真实。
他决定再次加速,将第三圈后半程才开始的对耐力的考验提前到现在。
心脏剧烈的跳动在他耳中有如躁动的鼓声,剧烈的喘息为呼吸道带来的负荷让他感觉胸腔中有股剧烈的疼痛。无论双腿还是双臂,甚至连压根就没怎么动用肌肉群的后背,此时此刻都有一种注水的胀痛。
徐振卿用牙齿狠狠地咬了咬舌尖。
剧烈的疼痛让他从种种不该有的幻觉中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一个人影挡在他身前,漫长的跑道周围都是兴高采烈的新兵在替他加油。
没错,就是在为他加油。哪怕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徐振卿这样想着。
此时此刻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从不知道几分钟前开始的奔跑在这一刻已然有了回报。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更希望享受的,是到达终点后李爱军的赞赏,以及班里战友们的惊叹,还有夏承安那个让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家伙表现出的挫败感。
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