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操场的一角,三十名神色各异的新兵依身高站成三排,渴望的眼神全都汇聚在他们对面的宋明远身上。
除了夏承安这个刺头之外,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跟连长接触。更兼此次还是参加分列式表演的标兵和旗手选拔,新兵们的心情更是在忐忑和激动中不断激烈地跳动。
宋明远在新兵们面前永远都是那么威严,哪怕讲话的时候也是。
“虽然你们现在站在这里,但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按照真实的队列考核成绩挑人,你们当中有一半不可能站在这里。无论标兵还是旗手,都需要最优秀的战士担任,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你们变得优秀。”
“今天天气不错,但对你们来说有点糟糕。全体都有,目标小树林,跑步前进。到达指定区域后,各自找一处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军姿两小时。”
如此奇怪的要求让参与选拔的新兵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既然是连长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们这些人也只有带着满脑子浆糊毫不犹豫地执行。
虽然寒冷的气温让茂密的树木掉光了叶子,但巨大的树冠在半空相互交织,难得炽热的太阳
也只能抽空洒下斑驳的金芒。如此环境下,小树林的气温总是比外边要低一些。
上周夏承安他们堆砌的雪雕依旧伫立,只是多少受了些气温的影响,细节处有些变形。
鹰隼般的目光盯着三十名战士各自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挺直站立,站在那些他还来不及欣赏的雕塑前,宋明远的眸子里露出了玩味的光。
夏承安选择的位置极其靠后,连续数次大扫除的漏网之鱼都在这里。虽然阳光和寒风交替蹂躏的积雪早已下沉到堪堪没过脚面的程度,但当鞋底的余温将脚下的冰雪消融又凝结后,夏承安终于明白宋明远那有些矛盾的话到底是什么含义了。
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难得大白天气温达到两位数,顶着太阳训练的方队哪怕吹着寒风,依旧能够感受到透底的温暖。
可是,小树林的环境却并非如此。
脚底的冰雪不断地汲取热量,血液流过冰冷的脚底,将这种温度捎回了心脏,又随之传输到身体各处。
短短半个小时,夏承安就感觉到了两脚和双腿锥心的刺痛。那种冰冷甚至比当日他在卫生队故意调大了输液开关后冰冷的药液在血管里
钝刀子割肉般流淌的时候还要痛。
这种感觉,甚至一度让夏承安觉得自己这两条腿可能今天就要废在这里。
容不得他再胡思乱想,静谧的树林中忽然有人发出痛苦的声音,接连两声颤抖着的“报告”,瞬间将其他二十八名正在咬牙坚持的新兵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若无其事的宋明远身上。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的宋明远表情有些失望。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清晰的数字告诉他距离新兵们来到这个地方仅仅过去了四十分钟。
招招手,两个打报告的新兵垂头丧气地走到他的面前,然后,他们便听到面前的上尉极其随意地通知他们:“你们可以回去了。”
宋明远的声音并不冷酷,反而显得有些温和。
只是两名新兵却瞬间脸色大变。
回去,就是被淘汰的意思。他们完全没想到,自己刚刚欢天喜地地被自己的班长送到连长这里,连半天都没有撑过去,居然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连长,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重新回去站着,保证站够两个小时。求你别让我回去,这么快回去,我们班长会骂死我的。”
其中一名新兵顿时哭丧着
脸开始向宋明远求饶。
奈何从他们忍不住喊出报告的时候,在宋明远心里就已经将他们开革出了选拔的队伍。
标兵,旗手,动作标准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方面。
分列式真正能够让人欣赏的不是机械的动作,而是在整齐划一的动作中烘托出的人民子弟兵顽强的意志和坚定的精神。
连这点寒冷都忍受不了,万一分列式当日下起鹅毛大雪,团首长又不会因此叫停。要是让这样的人上去,到时候指不定给新兵连和他宋明远丢多大脸。
“回去吧。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表演性质的标兵选拔,对你将来的发展没有任何影响。要是有心,记住这个教训,从今往后能够再坚强一些,未来未必不会绽放光彩。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你们的位置了。”
他们俩回去被各自的班长训斥是避免不了的。
这一点宋明远无法安慰。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让这些新兵不要因为这点小小的打击丧失了进取心。
相较于两年甚至更漫长的军营生活,这一次的考验只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听到宋明远的这番教训,两人都知道就算再怎么祈求也毫无用处,到
底,还是拖着刺痛的双腿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操场。
离开的人可以一劳永逸结束痛苦,但留下的人却需要继续承受折磨。
感受到痛苦的每一分每一秒,夏承安都感觉像是在度日如年。直至意识再也感觉不到腿脚的存在,煎熬的夏承安忽然有些莫名地恐慌。
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