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吞的太阳照射在白雪皑皑的祁连山麓,全然不见半点初春的景象。
一排杂乱无章的脚步不停地开拓着崭新的道路,人迹罕至的土地用沉默回应着这队陌生的客人,任他们沉重的脚步和滚烫的汗水在这里挥毫泼墨。
苍茫的大地无言,匆忙的队伍同样无言。
身侧浊重的呼吸声一直不曾停止,夏承安知道,因为徐振卿毫不客气的嘲讽,刘筱云的心里憋着一股迫切希望证明自己的气。
刚刚步入成年的年轻人们从来不缺乏热血和愤怒,比起忍辱负重,他们更喜欢拼死一搏。能够在别人的嘲弄下认清自己的弱点,而不是因嘲讽而迁怒别人,这已经是成长所能带给他们最大的帮助。
夏承安知道,以刘筱云现在不计体能消耗咬牙硬拼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支撑他按时完成这项惩罚。
如果在地方,刘筱云这样的行为只能称之为莽撞。
那些毫无义气可言的酒肉朋友们不可能因为刘筱云自己的错误给他兜底,哪怕在他精疲力尽的时候。
但这里是军营。
徐振卿嘴上固然说得干脆,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也没将腰间的背包带解开。个中用意,不言而喻。
至于夏承安自己,从始至终他都跟刘筱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比起徐振卿,他更希望这场惩罚不会影响全班战士正常用餐。
本来受他俩牵连,在正常休息的时间里接受这样强度的加练就够他们窝火了,要是连晚饭都吃不上,这群肚量跟着饭量走的半大小子指不定会怎么指责他俩。
夏承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犯错就认挨打立正的心态他一直都有,要不然也不会让宋明远和李爱军慢慢改变对他的印象。
但刘筱云到底不是个成熟的人,很难想象先是被宋明远当着全连的面一通批评,后是被徐振卿在受罚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数落,如果回去之后还要接受班里其他人的指责,到时候一个不好,他跟全班的关系又要回落到当初谁都不待见的地步。
虽然刘筱云嘴上不说,但夏承安很清楚,他人的肯定,对刘筱云来说非常重要。
怀着这样的心思,夏承安做好了拖也把刘筱云按时拖回去的准备。
两个月的军旅生涯带给任何人的改变都足够大,对夏承安来说,尤其如此。
如果是两个月前,面对今天的惩罚,夏承安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如何
能够不拖全班的后腿。至于帮助别人,夏承安只能说有心无力。
但连续两个月风雨无阻地体能加练,因为年龄产生的体能差距已经被夏承安慢慢地弥补回来,甚至跟那些体能基础不是特别拔尖的新兵相比,夏承安还能超出一截。
如果今天是一场武装十公里的比赛,夏承安甚至可以保证自己在五十分钟以内完成这个项目。
虽说带着一个人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但半程过去,刘筱云并没有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而在李爱军刻意控制下,体能消耗也没有拼尽全力的时候那么大,夏承安完全有自信单独带着刘筱云完成惩罚。
更何况……
夏承安眼角的余光看向徐振卿,这个底子本来就很不错的家伙虽然一张刀子嘴半点不饶人,尤其是面对刘筱云的时候说话格外伤人,但这半程一直刻意保持节奏,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没有人刻意计算到底跑过了多远,但以往其他连队训练时留下的标记还是能够让一班战士们明白自己距离一顿正常的晚饭到底还有多少距离。
刘筱云孤注一掷的跑法注定走不远,当他竭尽全力跨过七公里的标记时,
双腿的神经已经在极度兴奋和持续低温中,与不断堆积乳酸的肌肉彻底失去了联系。
每向前迈出一步,刘筱云都能感觉到双腿的酸痛和双脚的麻木。
意志力在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哪怕他再怎么希望自己能够跟上夏承安和徐振卿的脚步,体能消耗到极点的身体也无法满足这样过分的要求。
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刘筱云的脑海中再度回荡起徐振卿那对他而言过于尖酸刻薄的指责。
自己确实很弱。
弱到连自己犯的错,都无力承担,最终还要拖累全班人跟着受罪。
如果,今天下午能够听夏承安一句劝,把那该死的烟放回兜里。如果,逃跑的时候自己能够快一些,不会被纠察堵在那个角落。如果,过去的自己能够像夏承安一样努力,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完成巨大的提升。如果……
人在最后悔的时候,对照自己的窘境,往往能够找到很多非常客观的原因。
在这一刻,刘筱云想了很多。
但没有任何一种如果,能够在眨眼的工夫改变他现在窘迫的状态。
而在他因为后悔出神的同时,紧锁在腰间的两根背包带同时紧绷,在两股来
自不同方向的力的共同作用下,强行拽着刘筱云,以不慢于先前的速度径直向营区的方向跑去。
背包带的两头,徐振卿面无表情扭头看了夏承安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挑衅意味浓烈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正如夏承安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