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
736团的操场上,难得唱起如此伤感的歌。
唱歌的人都哭着,而歌声却依旧是嘹亮的。
当所有复员的老兵唱着歌登上送行的大巴车,双脚不再踏上营区的地面,歌声不再嘹亮,双眼开始迷蒙。
他们贪婪地看着营区的一切,想要将这片用自己的血汗浸润过的地方牢牢记在脑子里,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是,记忆终究有限,时间终究太短,伴随着车体轻微的震颤,目光能够停留的机会越来越少,歌声终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号啕的哭声。
终于要走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从前想得那么轻松?
而在晶莹的泪花闪烁的光彩中,他们似乎看到,当初的他们坐着同样的车,充满了好奇地来到这里,从一个个懵懂的地方青年,慢慢成长为合格的人民子弟兵。
他们似乎看到,再过不久,又有一批跟他们一样胸怀热血的青年怀着同样的期许来到这里。
他们的军旅生涯宣告结束,而他们的军旅生涯,即将开启。
而这一切,对守在茫茫雪原中的夏承安来说,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
当迷茫不再笼罩内心的时候,难得的平静就为成长提供了最好的温床。
以坚定的信念重新开始学习梁红兵给他的那些书籍的时候,夏承安开始将自己代入到那个动荡的年代,以假想的亲历者的姿态感受行行文字中混杂的历史的沉重。
专注的时候时间流逝的速度显然更快一些。
虽然这只是主观层面的感受,但对夏承安而言,却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当平静的生活再度被打破的时候,元旦已然近在须臾。
听到门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大呼小叫,埋首在书页之间的夏承安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这应该是从他们被送到训练场以来,刘筱云第一次过来看他。
还不等夏承安收拾好起身,刘筱云已然扛着一袋大白菜冲了进来。看到夏承安的刹那,脚底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几个箭步跳下台阶,熟练地将肩上的蔬菜放在墙根下,见夏承安已经踏上台阶准备从后勤干事手里接过剩下的粮油,刘筱云眉眼间飞扬着喜色。
“夏哥,想我了没有?自打宋小林走了以后,我一直想过来看你。
不过你也知道,徐振卿那孙子现在跟我闹别扭,想偷摸过来都不成。这不,终于捞着外出假,又碰上送物资的车,我想了想,还是来看看你得了。”
跟夏承安热络地说了两句,似乎觉得这么搬运物资速度有些快,从兜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刘筱云先是朝夏承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随即跳上台阶将烟卷送到了后勤干事的手里。
“班长辛苦,来,抽根烟歇会儿。左右没什么别的事,要不您在车里多抽两根烟再走?”
冰天雪地,十多里路靠两条腿并不好走。
刘筱云很清楚自己待会儿还得坐着这辆车回去,因此为了多留几分钟,到底还是使出了他看家的本事——套近乎。
效果当然明显。
也许更大的原因是两人戍守训练场的境遇勾起了这位老兵的同情,笑吟吟的后勤干事接过烟的同时,也伸出手指,给了刘筱云一个确切的时间。
二十分钟。
对快要失去时间概念的夏承安来说,这是一个不算太短的时间。
但对兴致勃勃的刘筱云来说,这点时间似乎显得有些过于短暂。
他很想讨价还价,但显然在思考之后又选择了放弃。
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朝那位已经钻进车厢的老兵投去深切的感激之后,刘筱云一把拽着夏承安,便钻进了值班室里。
帮着夏承安将手里的物资放在指定位置,刘筱云绕着夏承安转了一圈,而后笑嘻嘻地说道:
“夏哥,这俩月不见,怎么感觉你跟个土包子似的。”
夏承安当然知道这家伙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去这段时间,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的他虽然严格遵守着条令条例,无论内务还是训练都没有落下过,但由于很难有机会外出,个人卫生就没有那么好处理了。
尤为难搞的,是他的头发。
两个月的时间他只理过一次头发,还是在那位躲在车厢里抽烟的后勤干事手里理的。
都是糙老爷们,自然也谈不上技术和美感。
将就理成小平头,发丝短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稍微长一点,就会因为长度不一变得极为难看,用夏承安自己的话说,简直就是狗啃了一样。
见刘筱云这么调侃自己,夏承安也只能没好气地回应:
“有事说事,别瞎咧咧。”
难得见夏承安有这样的一面,刘筱云的笑声一直
不停,话题却逐渐转移到了别处。
“这不马上元旦了嘛,你又出不去,我就想着过来问问,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趁过几天去团部给你带。”
值班室虽然有电话,但轻易不会为他们自己的事情接驳通话。
如果刘筱云不来,也许夏承安只能等到下一次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