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窗框落地的声音。
窗口站着一个姿势奇怪的少年。
月光从窗口洒落进屋子,清冷的夜风他的背后吹进酒肆,吹散了酒香也扬起了幕帘的一角。
顾白水站在窗口等了一会儿,发现屋子深处幕帘后面的东西,好像并没有任何反应。
也没有活动的迹象。
他抬了抬眉头,然后从窗口翻进了酒肆里。
酒肆里的空气有些沉闷潮湿,顾白水遮了遮自己的鼻口,视线掠过架子上那些盛酒的器皿,最终停留在了深处的幕帘后。
那东西没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白水的右手搭在窗框上,刻意的轻咳了一声。
不过幕帘后的那东西还是没什么动作。
顾白水眯了眯眼睛,略微沉吟,但还是试探着迈开了脚步,向着酒肆最深处走去。
布鞋落在地上安静无声,顾白水这短短两三丈的距离,走了半炷香的时间。
他随时准备着屋子里面那东西突然暴起,然后扑到自己的面前。
也做好了自己唯一的退路,身后的窗口外突然多出来什么东西,前后堵死自己的准备。
但直到他走到幕帘前,和门口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还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干净的右手握住了幕帘的一角,然后缓慢的掀起。
顾白水的左手伸向了门口旁的架子上,随手拎起了一个结实的酒坛子,目光也锁在了幕帘后面那东西的身上。
它动,酒坛子就会迎头一击,前提是那东西有头的话。
幕帘卷起,余光里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顾白水眼皮动了动。
是脚骨,似乎是一只骷髅的脚掌。
随着幕帘缓缓掀起,顾白水也逐渐看清楚了幕帘后那东西的全貌。
有些预料,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在幕帘后的小屋子里,藏着一具安静死寂的红粉骷髅。
顾白水和它只有几个人的距离,能清晰的看到骷髅身上挂着的烂肉筋骨,还有一些很轻微的骨骼裂缝。
它身上没有恶臭和腐烂的气味,反而有一阵阵奇怪的酒香。
顾白水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几眼。
这具骷髅的眼眶里是幽深的一片,没什么意识和灵智,就像是普通的死物一样紧紧的贴在墙壁上。
它的确是死了,很久之前就死了。
可能前几天晚上又死了一次。
冷风吹过,顾白水放下了手里的酒坛子。
同时他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红粉骷髅,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好奇。
为什么一定是红色?
为什么神秀大帝的经文里记载的一定是红粉骷髅?
人死之后,正常的骨骼不应该是森白色吗?
难道在神秀大帝的道场里,死了之后还会发生其他的变化?
顾白水没想通,但余光一瞥,却发现了小屋子里还有另外两件东西。
那是两个大酒缸,酒肆专门酿酒用的器皿。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分别搁在了骷髅两旁的屋子角落。
顾白水走进了小屋子里,放下了身后的幕帘。
他想了想,先绕开骷髅,向着屋子左边角落的酒缸走去。
他想看看酒缸里装了什么东西,是挥发殆尽的酒液,还是泡酒的药材酒料。
但当顾白水的视线落在酒缸里的时候,他的脚步也一下子顿住了,手指也凝固了一下。
酒缸里面,躺着另一具森然白骨。
白色的骨骼,整具人身一处不缺,就这样安静无力的躺在了酒缸里面。
“用人骨泡酒?酿人骨酒?”
顾白水微微沉默,看着酒缸里的白色人骨慢慢眯起了眼睛。
“神秀大帝,晚年是真的疯了吗?”
酒缸里面躺着的,毫无疑问是一个死人,也是一个修士。
骨骼上修士独有的灵斑,也证明了这具骷髅的身份。
但酒缸里面倒是没有酒液,也没有其他的辅佐材料,只有一具白骨而已。
是时间太久,酒液都被挥发干了?
顾白水不确定,他的视线转移到了右侧角落的那口酒缸。
那口缸里会不会也是泡着一具白骨?
向后退了两步,顾白水又绕开了站在中间的红骷髅,一步步的走近了缩在右侧阴影里的酒缸。
他的视线随着身体的靠近,也渐渐看得到酒缸里的东西。
不过到达了左侧白骨的深度,顾白水还没看到一块骨头。
他再向前一步,眼神却从飘忽瞬间变得凝重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是身体一抖,目光死死的盯着酒缸里那只露出了一角的东西。
少年心中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绽开到了自己每一寸的毛孔里。
头皮发麻,脊柱发凉。
从走进长安城以来,他所经历的所有东西加在一起都没有在看到酒缸里那东西,更让他震撼失态。
一簇红毛贴在缸壁上,然后是另一簇……又一簇……
毛茸茸的红毛贴在缸底,
而在茂盛的红毛之下,是一层黝黑的死皮,还有软趴趴的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