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领进来的神氏先是一怔,见眼前这盛装打扮的神妃仙子真是自己的女儿,不由也潸然泪下,抱着吴妙素哭道:“阿素……”
母女两人已经五六年未曾见面,饶是吴妙素一向谨慎小心,也顾不上这里是乾清宫了,抱着神氏泪如雨下。
事先朱予焕也和她说过,一旦朱瞻基召见她,必然是已经找到了她的母亲神氏,母女见面求一个情真意切,不必拘束。
母女两个这般互相依恋,朱瞻基在一旁瞧着,确实未曾看出什么端倪。
母女之间长相相似,神氏说的虽然是官话,但口音确实有几分江浙一带的味道,加上朱瞻基见过锦衣卫的呈报,神氏已经离乡三四年,四处辗转,口音有异也是在所难免。
倒是宫人们吓得急忙在旁边备好了热水和帕子,最终还是女官小心翼翼地上前劝说道:“娘娘如今身怀皇嗣,要注意身子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瞻基这才想起吴妙素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贵妃还未生产,不知是男是女,就算真是皇子,贤妃这一胎也十分重要,万一前面的夭折了,至少也有个备选才是。
是以朱瞻基立刻道:“贤妃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乳燕投林’、像个孩子似的?”
吴妙素见了母亲,一瞬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依偎在父母怀中的小时候,听到女官提醒,这才想起朱瞻基还在旁边,急忙松开母亲,微羞开口:“让陛下见笑了,自从选入宫中,妾身便再也未曾见过姆妈……”
神氏也急忙跪下行礼,道:“民妇叩见陛下!陛下万岁安康!”
她的动作有些局促,叩首的时候力气很大,可见内心十分惶恐。
朱瞻基笑着说道:“快起来吧,来人,赐座。”待到神氏坐下,他才接着说道:“是朕的疏忽,先前看见贤妃给她的弟弟写信,这才想起你们母女应当也是多年未见了,这才派人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就在顺天。”
吴妙素面露讶异之色,看向母亲,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姆妈就在顺天?难道不是北上而来吗?”
朱予焕私下只和她说孙家下一个打击的对象便是她这个贤妃,到时候朱瞻基大抵会找她的母亲来,却并未说明吴妙素的母亲就在京城,是以吴妙素确实十分惊讶。
神氏战战兢兢地说道:“娘娘早早入京,有所不知,当初边地征兵,每户另给银钱,民妇外子病重,民妇之子吴安便去当了兵,后来外子病逝,民妇只得将外子草草埋葬,因着小门小户,寡妇没有宗族照顾,民妇便跟着会馆的人一同北上到了宣化府,四处做工,只是宣化军纪严格,兵士众多,民妇一直无缘见到吴安……”神氏说到这里有些窘迫,道:“宣化气候不佳,民妇待不下去了,加上听闻顺德公主在丰润等地建有皇庄,招揽流民做佃户,便想着去碰碰运气。”
所谓会馆,又叫试馆,是一些身在他乡的人出于同乡友情,相互邀请,筹措资金,购置房产,供来京的举子和其他来京谋事的或旅居者住宿之用,应天原本就有,迁都之后,顺天内也有不少会馆。后来在一些州府也有修建,往来除了举子,也不乏小商小贩,有做了官的还会给会馆送钱当做回报,是以有的会馆也会用资金来扶助一些同乡流民。
身在他乡为异客,互帮互助也是常理。
朱瞻基听完,心道这可比那几个山匪的理由合理多了,道:“也多亏了这会馆,朕让锦衣卫一查便找到了。”
那几个内官递来的名录上确实提到,吴妙素办差曾经去过黄俨处,但她曾是女官,四处办差也是在所难免。若是以此断言吴妙素和黄俨、汉王有往来,甚至是涉嫌谋反,这不成了‘举目望去、四面皆敌’,他这个皇帝还当什么当?趁早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最重要的是贤妃已经有了皇嗣,汉王、黄俨已死,贤妃又不是个糊涂人,何必做这种寻死的事情?
朱瞻基本不想怀疑孙家,可这事发实在太过巧合,让他不得不疑,孙家前脚漏了尾巴,后脚就冒出个吴家,真当他是傻子?
孙家有这么多心思,便趁早在邹平赐了宅田赶回老家吧,毕竟皇后的父母都不在京城,孙家又不是贤妃这样败落的小门小户,不在京城呆着便活不下去了。
朱瞻基是不想再看见孙家这群蠢货,这次让他给他们兜了一次底便算了,为了这件事闹得家宅不宁属实没有什么必要。
要是继续留着孙家,等到皇嗣出生,若是个皇子,恐怕孙家又要出什么馊主意,朱瞻基可不希望大明未来的继承人被这起子蠢人影响。
吴妙素知道这一遭大概是混过去了,若不是孙家被逼急了出手,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与母亲和弟弟重聚。
只是这出戏还没有彻底唱完,因此吴妙素擦了脸上泪痕,犹豫着开口道:“陛下,妾身……妾身有一事求您……”
吴妙素性情虽也活泼,但与孙梦秋不同,几乎从不向朱瞻基索要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张口,朱瞻基早已猜透吴妙素的心思,笑道:“之后朕便会赐吴家一座府邸,再召你弟弟吴安入京,尽孝膝下,待到你临盆前,准你母亲在宫中陪同生产。”
神氏得了这样的恩典,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