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是乞巧,圣女要在大殿上为北王跳舞祈福,之后便是到圣坛祭祀祷告。圣坛虽是露天,却有帘子隔开外界的视线,这是为了圣女不受干扰而设置的。
在正午休息的空隙,巳儿花遮柳隐地离开了圣坛与谢维辛相会,待她回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了。她悄无声息地回来,却不知自己的离开早就被人尽收眼底,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没过几日,谢维辛就被东方云替派上了前线,一个月后战死沙场。谢将军本就有伤在身,按理说此次战役与他无关,王命难违,他已预料到自己此番有去无回了,提前将遗书让人送到了巳儿手中。
这一切都是因为圣殿在暗中做了手脚,圣女不能守住本心与他人有染,为了日后能安心为圣殿做事,除掉障碍是圣使的职责。
巳儿知晓前因后果后对圣殿已心灰意冷,那就是一个冰冷的牢笼,被禁锢的人怎能给自由的人带去欢乐呢?在她准备随爱人而去时,道年发现她怀孕了,她忽然有了生的希望。
为了让孩子有个好的人生,她决不能让女儿重蹈她的覆辙,一辈子被困在冰冷的牢笼里。可是,巳儿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能用的理由都用过了,孩子的事终是瞒不住了。
被禁足六个月,巳儿成功产下一枚女婴,很健康很可爱。在她计划如何将女儿送走时,圣使田甜夺走了小圣女雪儿,交给了大长老巴芨。产房不允许男子入内,圣殿的侍女只有圣使可以近距离接触圣女,巴芨就让自己的女儿去偷孩子。
唯一的精神支柱消失了,巳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不哭也不闹一夜未眠。在第一缕晨曦照进圣宫时,她踢开脚下的凳子,就这样在朝阳的沐浴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长老殿的小圣女却哭了整整一夜,在母亲失去呼吸后才累得睡了过去。
“从前,有个富人用自己的钱帮助了一个穷困潦倒之人,往后穷人就几次三番理直气壮来要钱。他认为富人的钱都是不义之财,他们就应该帮助穷人,于是富人就被打造成不慷慨、不善良、自私自利的形象。”
“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不仁不义之徒竟然掌握了好坏的审判权,那颠倒黑白的思想却一路成为“正统”!几百年来,圣女逐渐被这个世界奴化,如今竟然连畜生都不如!您认为这样的世界没有必要摧毁吗?”
就在巳儿以为为自己争得了自由的权利时,她却被另一种方式束缚了:往后的八年将是无休止的劳碌!为了以后的自由,从她开口抗议那刻开始,她就已经失去所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刺促不休。
可笑的是,所有知情者中除了道年,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圣女就是无私为他人奉献自己,这句话已深入几代人的心里。若她们的行为有一丝是为了自己,就会被世人扣上“自私”的帽子,用道德礼教去绑架她们,以至成为一具木偶。
“世界很大,你看见的只是世界中一个微小的缩影,不能矫枉过正、以偏概全。”林轻绵不知如何作答,这个问题她也没资格去作答,因为她不是造物主。
“荣华富贵、江山社稷、长生不老、爱美人也爱江山……每个人的野心不断放大膨胀,这个世间存在太多的黑暗。”毫无疑问,道年的话并非夸大而是事实,他亦有自己的野心,为此他要改变世界。
人类的成长过程就是人性不断败坏的过程,善即利他,利他才能利己,做善事积德求心安不也是为了自己吗?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善恶是相互依存的。
世界越往前走,道德、思想和文明分化越大,人的欲望就越大。心机复杂,道德全面败落,纷争、入侵和掠夺就更多。这是世界日新月异的规律,优胜劣败是必然。
“黑夜即使漫长,也总会迎来光明。”林轻绵说完这句话就起身了,她与道年争辩是非黑白毫无意义,没有人能得出肯定的结论。
刚转头,林轻绵就愣住了。道年方才明明与她同在崖边,他是何时移动到山顶中央的?还没等她移步,梯口忽然传来响动,林轻绵和道年都齐齐望向声源处。夜阑孱弱的身体出现在二人眼前,林轻绵心想不妙,而道年则露出诡异的微笑。
“卿卿!”在见到林轻绵的那一刹那,夜阑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完全忽略了中间还隔着一个大活人。刚解蛊身体无力,他是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
“你怎么还在这儿?快离开!”林轻绵表情冷厉,冲着夜阑大喊。
原本僵持的二人,因为夜阑的到来打破了平衡。林轻绵在为夜阑出逃拖延时间,道年则是用心理战术与之博弈,谁露出破绽谁就是输家,道年看见了胜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