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乾宫那边,怎么样了?”高太后端着茶盏,似乎准备要喝一口,可却始终没低下头去,眼睛从那氤氲的水雾里抬起,朝对面站着的墨玉姑姑瞟了一眼:“阿瑛还未醒?”
“是。”墨玉姑姑低声回答:“老奴带了太后娘娘赐下的长白山老参过去,小筝那丫头流着眼泪接下来,说替她们家大小姐感谢太后娘娘的恩典呢。”
“唉,也怪可怜的。”高太后将茶盏放了下来,眼中精光四射:“那群出去接阿瑛的羽林子呢?皇上怎么处置的?”
“听说皇上已经将他们关押在大牢里,若是瑛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些人都要受千刀万剐,剥皮剔骨呢。”
“阿弥陀佛,皇上这般做,也太狠厉了些。”高太后赶紧捻起佛珠,不断的转了几下,口中喃喃念了几声佛,这才睁开了眼睛:“皇上的戾气越发重了。”
“唉,皇上也是心急。”墨玉姑姑看了高太后一眼,有些犹豫:“这下该怎么办呢?娘娘今年正月里头还跟高大公子说,要他放心,今年慕府若是放出风声要给慕大小姐找人家,您会亲自替高大公子去说亲,可这下……唉……皇上这意思,是十分清楚了。”
“墨玉,你怎么这般糊涂。”高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又怎么会替阿启去说亲。”
“可……”墨玉姑姑瞠目结舌:“娘娘你……”
“哀家利用灵慧已经试探出了皇上的真心,也明白像皇上这般性子的,绝不会轻易罢手,故此才与阿启提起这事,即便这次明华不进宫与皇上说起阿启去汝南之事,哀家也会想方设法让皇上知道的。墨玉,你可知道,这世上的人最怕的便是一个情字,若是动了情,便会乱了手脚,许多事情,本来一眼就能看清的,被情之一字所牵绊,便会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来。”
“故此,娘娘是想要挑起高大公子心中对皇上的恨意?这夺妻之仇可不是小事。”墨玉姑姑试探着往下边接着说了下去:“只有这样,高大公子才会心甘情愿为娘娘做事。”
“唔,你说中了一点。”高太后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满意:“这盘棋,哀家已经从多年前就开始布下了,现在棋子们的动作与哀家算计的那般,不差分毫,苦心经营倒也还算是有回报,现儿哀家就只有继续看皇上的动静了。”
墨玉姑姑没有说话,笼着手在衣袖里,一阵默然。
“灵慧的车舆应该已经到了江都罢?”高太后忽然转了话头,眼神一阵迷惘:“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安顿下来没有。”
“昨晚收到飞鸽传书,说是已经过了长江,这消息该是几日前过来的,此时公主舆驾该已经到了江都。”墨玉姑姑笑着道:“娘娘怎么忽然就这般神色?送亲的队伍里安排了不少好手,公主殿下又兰质蕙心,定然能在南燕活得顺风顺水。”
“唉,听你这般说,哀家心中才好受些。”高太后怅怅然的叹息了一声:“这几晚睡得都颇不安宁,总是梦见灵慧站在哀家面前,眼里全是依依不舍的神色。哀家见着她那模样,就疼得像是被人拧紧了心口,只掐着一点点肉,而且越掐越深。”
“娘娘……”墨玉姑姑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该怎么劝太后娘娘呢?公主殿下的亲事是太后娘娘定下的,是太后娘娘亲自将公主殿下送上翠羽华盖銮车,满脸笑容的将那帷幕拉下。现儿太后娘娘却在这里唉声叹气,自己又该如何说呢?
“墨玉,你说说看,哀家是不是真做错了?”高太后瞥了墨玉姑姑一眼,脸上有一种惆怅的神色:“哀家这是为她好。”
“娘娘,您没做错,公主殿下嫁去南燕做太子妃,是再适合也不过了。”墨玉姑姑低头轻声道:“您得从大局着想,还有太原王要考虑呢。”
“是,你说得没错。”高太后挺直了脊背,看上去忽然间高了几分:“哀家还要想想如何能护得毓儿安全,若他有个姐姐在南燕当皇后,皇上即便是想要下手,也得忌惮几分。”
她的脑海里,隐隐的闪过一线亮光。
不仅仅赫连铖要忌惮自己的儿子,或者到时候……高太后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外头的阳光照了进来,光柱里有这一些细小的微尘正在上下纷飞,有些悄悄的落了下去,有些却相反越飞越高。
四月的春夜带着一点点微微的暖风,万籁俱寂,就连杏花从枝头坠落的声音仿佛都能被听见。走廊那头,坐着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抱着膝盖缩在廊柱之侧,呆呆的望着外边的庭院,两行清泪从眼角坠落,慢慢的爬过脸颊,滴落在她的衣襟。
“小筝。”
坐在走廊阑干上的人影没有回头,她知道那是谁,她的娘亲王氏来寻她了。
“小筝,你还不尽心到大小姐床边伺候着,怎么到这外头发呆呢?”王氏走了过来,将手放在小筝肩膀上:“我知道你担心大小姐,可担心归担心,这呆呆的坐着也没能有什么帮助不是?”王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母亲何尝不担心?只是明白胡思乱想终究没有什么用处,只盼大小姐吉人天相,能快些好起来。”
“不,娘,我没有在胡思乱想。”小筝低声道:“我是在想周医女说过的话。”
王氏脸上变色:“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