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黛是见过镇妖塔的。
张家宗祠里便有一座镇妖塔，是阴阳司这座的缩小版。张黛幼时犯错没少被叫去祠堂罚跪，一抬头就能瞧见那座只有半个手臂高的镇妖塔，看得多了，她连那塔身上挂着的小铜铃有几处划痕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陶泓也不清楚其中缘由，见她这般说，顿时心生敬佩，世子妃果真心细如发，为了好好当差，竟连这样无用的东西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他往后也得向世子妃学习才好！
张黛摘了风帽，整理了下官服，挺胸抬头说，“走了！”
陶泓也跟挺直腰板儿，俩人昂着头一前一后进了阴阳司大门。
阴阳司外门当值的班房设在离正门最近的厢房里，瞧见有人进来，一个小官从里头疾步而出，直奔张黛跟前，“世子妃留步，今日秦小天师有差使要忙，交代让下官带您在班房看一看卷宗，熟悉熟悉司内各处。”
张黛和他对视一眼，“秦小天师不在，其余几位相师也不在吗？”
“各位大人都有差使在身，秦小天师交代了，说您刚来，就先从外门容易些的差使办起。诸位大人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张黛眉梢一挑，果真如陆夷简所说，秦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排挤她了。
这会儿她人都已经在阴阳司内，若是不答应，只怕转头就会被传出桀骜不驯、不听上级吩咐的谣言，是以张黛想也没想，直接点头，叫那小官在前头带路。
陶泓跟在她身后，见状不由又感慨起来——这般宠辱不惊，真不愧是世子妃，与世子爷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外门当值的班房极为宽大，除不见什么摆设，反倒是靠墙处皆立了到顶的书柜，其上摆满了书册，从门口往里望去，只见尘埃浮在光里，书册尽数笼在其中。
柜子前方横放了四张桌案，两侧各有条凳，上头零零散散坐了四五人，有人支着脑袋打瞌睡，有人捏着朱砂笔正对着眼前的空白黄符埋头苦写，还有人拿着自己的法器仔细擦拭，听见有人进来，众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又都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儿。
那小官引着张黛从中穿过，一直走到最里头靠窗的地界，那儿单独放了一张桌案，张黛走过去一瞧，上头只放了几本杂书，连基础的黄符都没有，再仔细看去，这地上囤积的灰尘也不少，瞧着像是之前堆放杂物的地方。
身后的陶泓自然也瞧见了，当即不满起来，“怎的给安排在这地方？青天白日的也黑洞洞一片，还有该准备的东西，怎么也没给准备？”
那小官忙不迭摆着手：“小爷哪里的话，咱们司内的相师都是这样的，一人一张桌案，这样宽敞，也不必和我们这些外门的挤在一块儿，说来也是不巧，相师们在的两间班房都满了，世子妃又是临时进来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叫别人腾地界。”
“临时腾出来也就罢了，连打扫一下都不会？这么大的阴阳司，难道找不到一处合适的地方放桌子不成？”陶泓双手抱臂，呵呵冷笑，“再有，什么世子妃，在司内谁不是以官职相称？不肯叫张相师，又故意搞这么个位置恶心人，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没把圣上放在眼底！”
他这话叫那小官顿时满头大汗，连连拱手致歉：“这可是没有的话！下官嘴笨，一时忘了称呼，都是下官的不是，还请两位见谅。”
这种事儿其实压根不用秦晖特意交代，他只需露出那么一点儿意思，底下的人自然就会安排。他敢搞这一出，不过是想着张黛是个年轻脸皮薄的小女娘，娘家不在这儿，夫家这边，都说那位世子爷是被逼成婚的，所以晾她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当众闹起来。
不过千算万算，谁也没算到陶泓居然会跟过来！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世子妃代表不了英国公府，可陶泓却能代表英国公世子的脸面！
那小官没成想这点小心思会被陶泓当众点破，这会儿慌得手脚发麻，脸上神色登时尴尬起来。
得罪个没靠山的世子妃不打紧，可得罪这位小爷，那无异于是直接得罪英国公世子，他不过是七品小官，哪里能受得住这些达官贵人一顿发落？
他还算个聪明人，见陶泓黑着脸不说话，当即便转向一旁还挂着笑的张黛，又是作揖又是赔礼，“这都是下官不好，还望张相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儿是您上任的大日子，倘若因着下官耽搁了什么，那是万般不值当的。”
这会儿他头都快贴到膝上，姿态摆的极低，可张黛正愁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搅乱阴阳司这潭水，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怎肯轻易放过他去。
她立时往侧边拉开身位，错开了小官这一大礼，“这般大礼我受不起，回头传出去了，旁人还当我们英国公府仗势欺人。”
说罢又调转视线看向前头事不关己的几位官员，扬声道：“我是奉了圣上之命到阴阳司上任，代表的是圣上的脸面，诸位这般怠慢我，岂非是对圣上有何不满？”
其余官员早在张黛三人进入班房之时便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秦小天师在和这位世子妃斗法。
众人原不想卷入其中，但此刻听见她扯了圣上这张虎皮，顿时坐不住了，一个二个不敢再装糊涂，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