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为了给父亲落实平反政策的事情,我们一家人常往县卫生局跑,找局里的有关部门为父亲伸张正义求得公平,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由于父亲早已不在人世,活着的人有几个会为父亲摆平此事?此事难办的程度可想而知。
不说别的,光说从村里到县城的路就有一百多里长。中间要过辽河、走堤坝、踩田间小路。那时家里穷,买不起自行车,上县城只好搭乘每天通行一次的公路客运车。
开始去县城为父亲申诉的是母亲,后来母亲的哮喘病严重了,躺在家里的病床上养病,这个任务便落在了我、大哥及小弟的肩上。
那一年春天,三月末了,还大雪纷飞,田野里、村路上铺满积雪,路面湿滑,冷风刺骨。
一天,大哥领我和小弟坐公路客运车去了县城卫生局,在遭遇了与以前一样的冷脸之后,我们怀着失望的心情,走出了县卫生局的大门,这时夜色己扑了下来,天气越发地冷了。
今天中午由于等外出的局长回来,加上与个别部门的办事人员针锋相对地争吵,中午饭也没有吃。
走在灯光昏暗的县城冰冷的小街上,我己饥寒交迫,早上在家中吃的地瓜玉米面饼子白菜汤早己消化得无踪无影。小弟也饿了,他悄悄对我说:“大哥他饿不?”
我说:“咋不饿呢,早上他只吃了两个地瓜,他那个玉米面饼子给了我了。”
小弟说:“那他咋不带我们去饭馆吃饭呢。”
以前,每次来县城办完了事,大哥都把我们领到饭馆,买三碗米饭两碗牛肉豆腐汤。今天大哥这是咋了?
路过一家饭馆时,我和小弟几乎同时说:“大哥,我饿了。”
大哥沉默了有一分钟:“看我,把这事给忘了…不过今天吃不上了,今天咱们太贪晚了,恐怕连回家的最后一班车都赶不上了,咱们快走吧。”
路过汽车站时,车站里早已空空荡荡。
我和小弟唉声叹气,我说:“哥,我们又饿又累,走不动了。找个个体车,多给他十块钱,早点回家好好吃饭呀!”
大哥说:“说得轻巧,多给他钱,钱呢?”
小弟说:“早上出来时妈给你钱了,那足够咱们用的啦!你省下钱不花,想留下自己用呀。”
我接过话头:“大哥,今天我们可以不走的,找个小旅店住一宿,明天早上坐车回去。多好呀。”
大哥说:“妈有病在家,她一定我们等急了。我们还是走回去吧。”
我说:“走回去?!一百多里地?!这么冷得天?!这么黑的饺夜?!还要过辽河?!走大坝!穿树林,万一遇到有狼咋办?!”
大哥说完就匆匆向前走去。我和小弟愣在那了,过了一会,大哥见我们没走,又蛰回来:“你们俩呀,太不懂事了,还在这等着冻死呀,快跟我走吧。”
我们只好跟着大哥向县城南方走去。
出了县城,天已黑透了,冷风吹过路边的枯树发出尖啸的声音。大地一片漆黑,天空中的星星在云中偶尔眨一下眼睛,但在远远的地方却也有星火在闪烁,那是村庄的灯火。
半小时后,我们走到了辽河边上,夜色里辽河在桥下流过,发出的响声传出去震人耳目。
三里长的辽河石桥,走了有半个小时。到桥头时,大哥坐下来抽烟,他的烟头的暗火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星,抽了几口,大哥指着远方的灯火说:“看,最远的那片灯火,就是咱们家那个村的。快到家了。”
我和小弟不说话,还沉浸在对大哥的怨恨中。抽完烟,大哥起身下了桥,向辽河大坝上走去,我们紧跟在大哥后面。忽然前面咕咚一声,一定是大哥掉到了堤坝下的辽河里。我和小弟忙跑过去,正要下去救大哥,大哥却从河里爬上来:“真倒霉!裤子都湿了!”
大哥倒掉鞋里的水,穿好鞋又顺着堤坝路一深一浅地向前走去。走过辽河堤坝路,进了一片枯树林。
我和小弟正紧跟大哥在林间高一脚低一脚走路时,忽然一条黑影向我们扑来,我抓起一根树棒,大声吼叫道:“有狼,打呀。”
小弟和大哥猛扑过来,几个人对那条狼一顿树棒,那条狼叫了几声逃窜了。听声叫,是一只野狗。幸亏是只野狗。
我冒出一身冷汗。大哥和小弟找来一堆树枝和茅草,点燃,火光给了我们温暖和勇气。
大哥又抽了一袋老青烟,领我们出了树林,在田野里,踩着积雪和高粱玉米茬子走。
此时,夜空中的雪云已随风散尽,星星已露出了清澈的眼睛。
放眼望去,辽阔的田野,虽然还笼罩在黑夜里,但视野所及,已使我的心情开朗起来。空气中闻出了春天特有的泥土的气息和积雪融化的味道。大哥指着远方的村庄的一片灯火说:“看,终于快到家了,那个亮灯的房子,是妈妈在等我们,加把劲快走呀。”
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走到了村里,亮灯的窗口果然是我们的家,妈妈果然在灯光下等我们。这时已是下半夜两点了。进了屋,妈就让四姐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妈说:“一天没吃饭了吧,快上桌吃饭吧”。
我奇怪了,妈怎么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