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儿江雪翎比言卿他们更早回来,
当初他和六福商号的管事李铭鹤一起带走了集秀营中的貌美夫侍,在处理完后续的安顿事宜后,就先言卿一步回到了青山这边,
不过这些日子他一直忧心忡忡,联想到当时局势,真的很难放下心。
“又在想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六儿轻抚着那张古琴,一回头就见他二哥满身风雪地从院外回来,
他起身道:“我就是在想妻主他们,还有大哥……也不知那边如何,那萧长慎似乎不太好对付。”
“不必多虑,依我对大哥的了解,他似乎是想让妻主自己去处理,而若是妻主无法处理,他自会出手,此次定安全无虞。”
六儿:“……”
不禁看了江孤昀半晌,只觉二哥身上那些清冷,似乎比起往日更重许多。
另外就是,他们这些人,虽然全都对大哥有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可这份盲目在二哥三哥身上尤为明显。
“虽然我也觉得是这样,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江孤昀神色一顿,又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从钟山那边送来的一封信,他下意识地看向院外寒雪,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转眼已是寒冬腊月,年关将至。
他又恍惚片刻,才道:“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小六儿江雪翎与他一同看向窗外,而此时的江氏宗族已是大变模样,
从前破烂的房屋许多已修葺重建,几乎挨家挨户都有一张火炕,屋子里头暖洋洋的,不必像往年寒冬冷的冻死人,人在室内甚至只穿一件薄衣就好,
有时若炕火烧得太热,甚至只穿一袭薄衣都还嫌热,
就这么,转眼天色又渐渐暗了,
等入夜之后,这梧桐小院,江孤昀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像往常一样顺手点燃了油灯,又拿起了一本书,窗边有一张矮榻,他坐在那矮塌之上,可翻开的书本许久许久都没能看入眼,反而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积雪与那如墨一般的夜色。
‘等这次回来,等从钟山回来,介时桥归桥,路归路……’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这趟出发之前,有一次妻主曾对老三说过的那些话。
分别似已近在眼前,
虽说,听六儿的意思,大哥似很早以前便已与那位妻主相识,两人起于年少,可她此前一直想走,那么,此后呢……
是走,还是留?
他这般想着,便不禁入了神,又忽然想了许多,
若她不走,那她又是因何而动摇?可是因为大哥?
若她心中将大哥看得这般重,若大哥能够影响其决策,做到旁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那么……
屋内分明很宽敞,可有那么一瞬间,独自静坐于窗前,江孤昀却突然有种拥挤窒息的感觉。
他心神不宁,半晌又放下了手中那本书,徐徐起身推门而出。
立身于屋檐之下,清清冷冷地看向远方山林,就这么驻足失神了片刻,直至今夜这场雪越下越大。
等他回过神后,才勉强敛了敛神,
正欲转身回房时,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喊,
“二哥二哥!”
“我们回来啦二哥!”
江孤昀又是一怔,猛地一抬头,就见小五江隽意坐在马车上,手中挥舞着小鞭子,嘴巴上全是油,手里还拿着个已经冷掉的红豆馅馒头,
他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而等马车停下时,
“小卿,当心点。”
江孤昀身形一震,而后便死死看向那辆马车。
率先下来的,是老四江斯蘅,站在一旁撩开了马车帘子,
而后是一对儿壁人,那二人皆是一袭白衣,一个先行下车,而后转身伸出了一只手,将那名同样白衣但神色疏离冷清的女人搀扶而出,
等那个年轻女人落地之后,她忽地看向梧桐小院,
她看向了屋檐下,
然后又蓦地弯唇一笑。
“江孤昀。”
“!”
瞳光微颤,
江孤昀下意识地一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风雪中传来女人冷清但也温和的嗓音,而他只觉一阵热血直冲而上,
双耳悄然发红,
他怔怔望了对方许久,才又徐徐的,徐徐的,缓缓地吐出一直悬在心中的那口气。
“妻主……”
她回来了,
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于是也不知怎的,他也薄唇一掀,与她遥遥相望时,那神色似是一瞬褪去了许多清冷,化为一片微风似水的模样……
…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大哥二哥你俩谁做饭?”
“六儿我跟你说我们回来路上遇见温白遥了!”
“四哥你干嘛呢?你当你是哪来的野狗啊趴在妻主附近一个劲地闻人家身上的味道……”
“啊你说三哥?三哥还在青山那边,还得再继续多杀几个,等杀的差不多了也就回来了……”
昔日清冷孤寂的梧桐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小五江隽意一人就能把这儿叭叭成一副人声鼎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