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好意招待,为何出言不逊,”关羽另一只手轻轻按下飘飞的胡须,冷然沉声。 一双英气虎目微睁,盯着鲍韬,接着道:“阁下这番话,不就是暗指文伯为董贼卖命,贪图富贵,你可知这番话,对多年来之不易的声名有多少损害?” “足下言语之中若是再暗藏污蔑,关某出身微末,不算上一流,但也可斩杀足下,而后逃亡千里,关某本就是亡命之徒,足下可以一试。” 荀潇这些年如亲兄长般的对待,真就让关羽不惜一命。 其余人也都是如此,只是关羽气势足,声音低沉有力,他们倒是来不及说了。 典韦憋了半天,想了想,怒目而视道:“俺也一样。” “不必,”荀潇抬起手,笑着对鲍韬道:“鲍信是义士,此事我早已知晓。” “董卓入夜当天,他就已经赶到洛阳,劝袁绍急速进军,趁董卓立足未稳夜袭其营,但袁绍不敢,是也不是?” 鲍韬眼睛一愣,木然点头,“是,的确如此,荀君如何得知?” “哈哈,袁绍沽名钓誉果真如此,不过他依旧还能有盛名,这是当世之悲哀,真正的义士英雄,只能屈居其名之下,我们若是要立大业,非得自己找出路不可。” “诸位,不就是想说荀公达等人在洛阳内署密谋败露之事吗?不错,我早已知晓,曹公也同样知晓,而且,我与曹公,皆是义士,并不落诸位分毫。” 荀潇中气平和,胸膛挺起,很是坦然,丝毫没有假意编排的心虚之感。 他开口之后,原本僵持的气氛被打破。 关羽的剑也放开了些,这屋舍内空间不足,他那把青龙刀在内院的武器架上。 否则那把荀潇花费五个月找能工巧匠打造的青龙偃月可没那么容易收回来。 鲍韬脸色深深忌惮,看了关羽一眼,原本以为他会再讥讽几句,没想到关羽一眼未再看他,而是向荀潇身侧走去。 仿佛目中根本无他人。 想起他方才说的话,的确是唬人。 本就是亡命徒,无关乎一命换一命了。 句句在理,让鲍韬不敢造次。 若是他说得狂妄些到有可能是假的,但他说得这么认真,而且还分析几句。 这绝不是假的,这关羽,应当属于那一类一旦心下决议就绝不会回头的那等人。 这种,比冲动杀人者要可怕太多了。 “荀君,方才是在下言语唐突了,你说你与曹孟德皆义士,何意?” 荀潇冷笑道:“我若是让你去杀董卓,阁下该如何谋划?” “董卓相府内,三千甲士,出门定有吕布随行,且他内穿软甲,寻常刀剑难以伤其要害,非得割下头颅不可。” “如此防备下,阁下要如何?” 荀潇问得随意,但是暗藏玄机。 鲍韬眉头紧锁还在思索对策,考虑若是自己去刺杀该当如何行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而他旁边的卫兹已经双目一亮,顿时拱手大笑,“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盛传义薄云天的荀君,怎么可能侍董做贼。” “君有如此心胸计略,又怎么可能自毁佳誉?” “原来如此,曹孟德也是才是真正的刺杀之人,而他密报荀攸等人谋乱,是为了取得董贼信任!” “也不全是,”荀潇虽点头,但是口中并没有承认这种安排,“资公达刺董,本就是真的,他们既有此心,我只是推波助澜成全罢了,说来惭愧,我出力微乎其微,不过一把可断金穿石的匕首而已。” 卫兹:“……” 这个而已用得好。 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接。 他说话一直这样吗? “原来如此……”鲍韬这才明白,再看荀潇的时候眼中已经不再那么戒备了。 他们也是义士,只不过是屈身侍董只为杀董。 而且不惜承受这些骂名。 “荀君这话谦虚了,”鲍韬顿时讪笑起来,“一把宝刀价值连城,本就是无价之宝,荀君用于除贼便更可令此宝也名垂青史。” “这份慷慨,令人敬佩。” “方才在下,在下实在是小人之心了,荀君莫怪!?” “哈哈,”荀潇摆手而笑,很自然的拉起了鲍韬的手,再向那些箱子一指,“现在将军可以受我之礼了吧?” “可受,可受!”鲍韬立刻展露笑颜,同时愧疚的摸了摸脑袋。 他总感觉现在要说几句话,缓解一下尴尬,又想多夸赞荀潇品格,来解除方才的冒犯,可是心绪复杂之下,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荀潇接着说道:“国贼势大,把持朝政,若是光刺杀诛首并无太大作用,若要扶汉重回鼎盛,此路还长,需诸君勠力同心,砥砺前行。” “公达前日来时,给我送了一封书信,书家兄荀彧所写,他说颍川和陈留,乃是连壤之地,若是治理得当可治百万民。” “而你兄长鲍信起兵之后可囤于陈留,与我许县互为掎角,抵御十万大军不在话下,”荀潇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的道:“是我,要有求于足下才是,收治之流民,尽可放于我许县,我荀文伯哪怕倾家荡产,也会让他们吃饱穿暖,心得固安。” 义士! 这番话,让鲍韬顿时红了脸。 脖子胀得粗红,双眸不断晃动。 他,倾家荡产也要收治流民,这些吃饭的嘴若是寻常人早当做累赘了,他荀文伯竟然还以此为求。 许县弹丸之地,周边地袤虽广阔但要建城非一朝一夕,不惜余力与家财,只为百姓得固安之所。 如此品质与那皇甫将军也并无二致!天下义士何人不追随! “荀君!”鲍韬当即起身,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