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个赏赐。 “若是能治,或可考虑。” 他说道。 三步。 三步之遥。 董太师明显不把这个一看就从未学过武,甚至面色有些苍白的郎君放在眼里,坐姿随意,且毫不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 借着宽袖,荀晏悄然握住了匕首。 “陛下最近病情渐好,阿白有空应当探望一番。” 坐上董卓毫无所察,他拍着渭阳君的手絮絮叨叨着,仿佛一个普通的老人,在关心自己孙女的婚嫁如何。 若是他的手上没有沾染如此多的鲜血的话。 变故陡生。 地上那一直温顺的郎君突然暴起,董卓怒目圆睁,待他反应过来时,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到了眼前。 他终究是纵横沙场半生,纵使身体已经被衰老和肥胖拖累,但有些意识还刻在骨子里,他沉声大喝一声夹住了那直冲着他脑门来的剑刃。 “呃啊——” 董卓面色涨红,几乎发挥了自己所有的潜能。 蛮牛。 荀晏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他大意了,没想到这人颓废至此,竟还有这般力道,也不怪他能一路凭借着战功走到这一步,还真有些天赋异禀在身上。 他强撑着与人角力,距离之近,他能看到董卓那张苍老变形的脸如愤怒的雄狮一般,眼中浮现可怖的血丝与杀意。 董白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金贵着养大的贵女扑了上来,想要阻止荀晏。 荀晏果断的放开了手中的匕首,董卓的身子因收不住力向前扑去,他一脚踹开了董白,随即旋身至一侧,抽出董卓腰间佩刀。 董卓正巧滚落台阶,他已瞬间判断出了形势,不顾自身狼狈,连滚带爬向门外跑去。 “吕布何在?” 他大喊道,如丧家之犬一般。 回应他的是咚咚几声。 几只人头被扔进殿内,董卓定睛一看,却见正是殿外那几个金甲力士的人头。 他威风凛凛的义子站在门口,手中长戟上还在滴落着鲜血,宛如战神一般。 “庸狗!庸狗!” 董卓却瞬间明了,他颤抖着大骂,死死盯着吕布,恨不能生啖其肉。 蓦的,他突然发现吕布的身影开始旋转,游离,他看到了董白惊恐的面容,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红衣郎君,最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那具肥硕,臃肿,丑陋的身体。 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何时变成这般丑陋的模样了? 董卓疑惑的思索着,他思索着,直至一切消散。 红衣的郎君面无表情放下了刀,有鲜血溅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衬得他宛如一只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董卓的刀不愧是好刀,锋锐无比。 那只头颅就这样静悄悄的躺在地上,死不瞑目,荀晏莫名想起了猪头肉,作呕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外头杂乱了起来,王司徒布置的人马与董卓亲信起了冲突,方才吕布在殿外杀戮力士恐怕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吕布点了点头,这会的将军看上去很是靠谱,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他走出大殿,从怀中掏出了诏书,大喝道: “诏讨卓耳,余皆不问!” “董卓已死!尔等还要做甚?” 外头的动乱逐渐平息,荀晏走过董卓的无头尸体,踏过鲜血,他走到了董白身前。 殿内的小黄门与宫女蜷缩在角落里,方才之事过于突然,他们几乎都来不及做什么,事已成定局,董太师已死,他们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渭阳君跌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大父无头的尸体,像是失去了灵魂。 其实这个女郎对他是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荀晏几乎下意识想要生起一丝怜悯,但他掐断了这种情绪。 他实在忘不了,忘不了迁都途中她微笑着令人斩首那无辜流民时的模样,那般的轻贱、漫不经心,他不能代替死去的那人来原谅这个不知世事的女郎。 董白闭上了眼睛,荀晏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却终究没有做出什么,他转身欲离去。 几乎是瞬间,他的心中突然有种寒毛耸立的预感,他侧了侧头,有厉风自他脸颊侧侵袭而过。 身后传来了衣帛撕裂的声音,以及一声痛呼。 渭阳君惨白着脸摔倒在地,那只长戟扎穿她的衣袖,将她狠狠钉在地上,而她的手上还紧紧抓着一把匕首,那把属于荀晏的匕首。 年幼的女郎眼中迸发出了一种深切入骨的恨意,竟让荀晏恍惚间以为看到了董卓的目光一般。 “荀郎啊。” 着甲的将军一步一步上前来,从容拔起那只戟,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对于美色的欣赏,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一般。 “战场上,任何的迟疑,怜悯,松懈,都是不容许存在的。” 他冷冷说道。 身后,吕布的亲兵涌了过来,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贵人紧紧捆住,像是在捆一个战力惊人的战将一般。 “多谢将军。” 荀晏低声道,一手扶住自己因方才角力仍在微微颤抖的胳膊。 吕布颔首,青年将军的目光停在了眼前郎君身上。 “布挑选的衣袍如何?” 他蓦的问道。 荀晏缓缓抬头,打出一个问号。 原来是你选的这件奇奇怪怪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