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 朝廷欲悉诛凉州人。 不知何时,流言传遍了长安城,百姓皆以为真,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凉州兵马皆拥兵自重, 惶恐不安。 朝廷派人征讨了屯兵于外的牛辅,大破之,牛辅手下部将李傕郭汜连忙派人到长安,请求赦免。 司徒不允。 那把头顶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屠刀似乎越来越近,令在外的凉州兵胆战心惊,心中也不由真的信了那句流言。 朝廷真的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不若我等各自解散, 逃还乡里。” 几天没睡个囫囵觉, 李傕顶着个黑眼圈提议道。 周边部将纷纷赞同, 恨不得马上解甲归田,别被朝廷来讨伐他们的人马追上。 “诸君听我一言。” 一片乱哄哄中,有一人声音清亮, 压住了一片嘈杂。 几位部将转头一看,见那人容色沉静, 一眼瞧不出多大岁数, 但总归不是个年轻郎君, 此人正是讨虏校尉贾诩。 “诸君若各自解散, 弃军单行, 则一亭长能束君矣。” 他说得不客气,但也确实是大实话。 如今的场面, 这儿的部将纵使解散后匆忙逃跑, 但仅需一个亭长, 就能将他们绑住, 送给朝廷讨赏。 “那文和认为,我等该如何是好?” 郭汜压抑着自己的焦灼,尽量谦虚的询问眼前这位职位远比他小的校尉。 贾诩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终究是将他的计策说了出来。 “相率而西,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 他平静的说道。 李榷郭汜等人皆面色一变,面上仍似是为难,可眼神中却有了跃跃欲试之色。 “若事不成?” “事济,奉国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合,走未后也。” 贾诩说道。 这是一套流氓打法,但却是如今这里的西凉兵生存的最大希望。 不管不顾,直接攻打如今尚且虚弱的长安,事成,则可以取代董卓,奉天子以令天下,若失败了,那就按照原计划,跑路呗。 不打长安,大概率要被朝廷摁死,打长安,一半可能会死,另一半却是泼天富贵,如何选择,在座的部将似乎心中都已然有数。 “文和之策救我等性命!” 李傕豁然起立,如此说道。 身边的人在兴奋激动中却也不由心中胆寒。 寻常有忠君之心的人,是万万不可能有如此想法,这般计策,虽可能救他们的性命,却也同样可能给岌岌可危的汉室沉重一击。 但如今还是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一些。 一班子彻彻底底的亡命之徒重新燃起了士气,他们杀气凛然,只是这杀气,却是冲着天子所在的长安而去的。 贾诩望向了外头的黄沙与战马,心中平静。 他算到了董卓总有一日会死于他人之手,却终究未曾料到王司徒性情如此刚烈,一条生路都不给凉州人留,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拼死一搏,以求生路。 他本就是无君无父的边地狂徒,为了苟活性命于乱世,纵使他人血流成河,致使汉室倾颓又如何? 献上毒策的校尉低低浅笑一声,执起长槊翻身上马,木然看着远处长安的方向。 ———— 彼时荀晏二人已至广平郡,距冀州已不算太远。 顾及荀攸腿上尚有旧疾,行程算不得太快,但方方面面上尚能看出是比较赶的。 那封家书乃荀爽所书,快马送至长安,所言却是一些琐碎小事,直到最后才提及二伯父思念晚辈。 荀爽素来不是什么无事来唠嗑的人,荀绲老先生也确实年事已高,令人不由得有一些不好的猜想。 “阿兄可在冀州?” 荀晏问道。 荀攸摇头,叹道:“黑山贼新寇东郡,恐怕文若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荀晏听罢沉默,却也无法多说什么。 阿兄终究还是选择去寻觅他的明主,想来他如今这般费心,曹将军恐怕就是他所欲寻觅的同道之人。 他突然有些怀念曾经,幼时大家都在高阳里时的日子。 如今谌兄长成了袁绍的谋士,公达与他久陷于长安,阿兄在东郡扶持势力微弱的曹将军,连家都不一定有空回。 时间在流逝,大家似乎也都各奔东西,只是心中所念仍不改。 “待族中事了,公达便要外出出任吗?” 他问道。 他二人走得突然,但朝廷似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途中便下诏,令荀攸迁任城相,待家事完毕便赶往任城。 荀攸却摇头。 “离家许久,应留族中帮扶。” 荀晏应了一声,驭马到外头溜达了一小圈,回来以后说道: “公达有心事。” 他如此说道,似乎已经断定荀攸有事未与他说。 “小叔父观察敏锐。” 荀攸温和说道。 荀晏却没有感觉到被夸奖,他这大侄子看着温吞,做事却不温吞,要不然怎么能不声不响搞了刺董这一出事。 如今他安安静静的随他离开长安,不欲掺合长安之事,又不愿出任朝廷任职,肯定是心中另有谋划,只是不欲诉说。 “清恒以为,蜀郡太守如何?” 果不其然,他安安分分的大侄子陡然语出惊人。 “不如何。” 荀晏诚实的答道。 蜀道艰难,气候不一,他们这等生于北地之人不一定能够习惯,且那儿条件艰苦。 “蜀汉险固,人民殷盛,大有可为。” 荀攸说道。 荀晏垂头思索了一会,认真的看向了他家大侄子。 “刘益州据蜀地,恐有冲突。” 方今天下大乱,群雄辈出,这位名为刘焉的宗室也是艺高人胆大,为求一安身立命之地,自请为益州牧,派人截断交通,盘踞汉中,自此益州与中央道路不通。 换而言之,益州如今处于独立状态,朝廷完全无法管到那儿,刘焉在益州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皇帝。 荀攸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