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 曹操出兵击袁术,袁绍与公孙瓒连年的战争终于暂时和解,孙坚新死不久, 其尚未及冠的长子孙策渡江而来,依附袁术, 继承父业。 流亡了近一年的并州骑兵如今正又马不停蹄的离开河内,奔赴下一个未知的落脚点。 离开长安时尚且胸怀壮志,如今却只余失魂落魄。 吕布领着手下部将暂且扎营歇息, 火光点亮了他憔悴却依旧俊朗的面容, 每当安静下来时,他总是不由回忆起一些往事。 “那张杨欺人太甚!为区区蝇头小利便欲卖友求恩宠!” 侯成忿忿不平的说着, 一边说着一边就着热水塞了一大口干粮。 高顺抬了抬眼睛, 平静的提醒道: “省着点, 军粮所剩不多了。” 在这一堆狼狈的骑兵中, 他已经算是最干净整洁的了,只是如今也是胡子拉碴, 面容憔悴,像是许久没过过好日子了似的。 自长安城破后, 他们先依袁术, 为袁术所患, 心下不安, 便再去寻吕布的友人,如今任河内太守的张杨, 未想李傕重金悬赏吕布,张杨部下将领皆别有用心。 无奈之下, 刚安定下来没多久的并州骑兵只得又一次出发, 离开河内, 好在张杨这位朋友还算是心有不忍,为他们提供了一点军资,不然恐怕情况要更加窘迫了。 “将军!将军!” 侯成几次大喊,才把神游天外的吕布唤醒。 吕布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去哪啊?” 侯成问道,他仍然大大咧咧,却一口将所有人心中挂念着的事情问了出来。 诸将皆竖起了耳朵。 是啊,他们该去哪啊? 吕布沉默了下来,心下则默默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目前正在割据的诸侯。 他需要一片基业,一片能够真正安身立命的基业,可是如今格局已定,他又能从哪头饿狼手底下咬下一片基业? 一片安静中,魏续却嗤笑一声。 曾经张扬活跃的小将军如今也被磋磨得阴郁起来,面色不佳的看着吕布,似乎正要说点什么,却被身边的张辽急急按住。 张辽摇了摇头,魏续阴沉的看了两眼终究是闭上了嘴,低头啃起了干粮。 边上诸将皆有些尴尬,低下了头也不敢再提方才之事,各做各的事情。 吕布则安静的坐在原地,似乎未见方才麾下部将不敬的表现,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魏续。 魏续对他有不满,他是知道的,他自己都对自己有不满。 因为他弄丢了夫人。 魏续是严夫人的表弟,他们之间有姻亲关系。 而他弄丢了夫人,长安城破时,他去寻了那司徒,却没有时间再去救自家夫人,他将他的两位夫人都弄丢在了大火中的长安。 离去时他想着,总有机会再救回来的,如今想想不过都是安慰自己的说辞。 李傕郭汜痛恨于他背叛董卓,又如何会善待他的女眷,若是往好了说,是直接一死百了,往坏了说,恐怕要受尽折辱。 吕布不敢再想,他尝试着让自己的思绪放在未来上,去思索后面应该怎么走,去看看现在应该怎么办。 营外忽有马蹄声所至,只听得有军士惊呼‘敌袭’,诸将皆面色整肃,持起武器,杀气凛然的模样。 莫不是张杨反悔放他们跑了,要拿下他们交给朝廷讨赏? “吕将军可在?” 只听得有人在外大声喊着。 吕布冲出去一看,却并未见敌军人马,只有十数河内亲兵,后随一辆牛车,俨然并非有敌意。 “府君相赠,请将军屏去他人。” 那亲兵下马规规矩矩的说道,长相略有些眼熟,应是张杨身旁常跟随的亲信。 吕布踟蹰片刻,终是答允,屏去兵士,那亲兵往牛车旁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后有两位妇人自车上下来,站在吕布面前。 为首的妇人面色苍白而憔悴,消瘦之下显得那双眸子愈发黯淡,可那五官却赫然是吕布再熟悉不过的样子。 而她身后的那位夫人面容年轻,朴素之下也掩不去绝色之姿。 张杨将他的两位夫人送来了。 实际上张杨只是转手人,真正救下她二人性命的却是远在长安的庞舒,昔日的部将难忘旧情,于一片混乱的长安中私藏下了吕布家眷,如今送二人回到了吕布身边。 这一年来灰暗的流离之下,吕布第一次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只是严夫人却不再像以往那般用仰慕的眼神看着她的将军。 但吕布不在意,他知道是自己亏欠两位夫人许多,但他失而复得了,他还会有机会弥补先前的过失与遗憾。 “将军可会再弃妾身于乱城之中?” 严夫人尖锐的问道,身子却不愿靠向自己的夫君,而是与身后她曾经不愿搭理的任红昌紧紧靠在一起,像是在绝境之中互相取暖一般。 任红昌看上去比严夫人状态好多了,她自幼便是在如此乱世中长大,如今还有空去安抚比自己大了许多的严夫人,顺便给了吕布一个微笑。 她并没有多生气,只是……也会有一些失望。 吕布如一只做错了事的大猫,垂头丧气,但眼神中却又燃起了一些什么。 “会好起来的,”他说道,“夫人,布不会再弃你二人。” “袁绍为黑山贼所扰,布尚有精兵猛将,可依袁绍,以战功为立身之本。” 他抓着手中长戟认真说道。 ———— 袁术引兵入陈留,曹操尚未安歇片刻便又要领兵击之,同样不得安歇的还有戏志才。 作为随行军师,他自然不像荀彧需留守后方,而是要赶往前线,随军筹划。 临行前他已被荀晏按着休养了小半个月,略有成色,只是离根治还远得很,所以听闻他也要随军出征后,最先炸毛的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