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大街的尽头,乐安长公主府里,朱慈烺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大顺军攻城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从巩永固借了五百人。 因乐安长公主离西直门不远,连同着巩永固的府邸也被他借用了过来。 二百支三眼铳,三十二门佛郎机炮,若是真到了战场,根本阻挡不住千军万马。 但在狭窄的街道上,大军的阵型无法尽数展开,这些枪炮却发挥了奇用。 若是李自成不惜一切代价的往里冲,只消多冲上百十步,就会知道,所谓的埋伏只是做了个样子。 然而李自成却生出了疑虑,不敢把自己的精兵投入到这样的战斗中去。 疑则生惧,疑必生乱。 朱慈烺知道,这一次,他赌对了。 “殿下,你当真是神机妙算,闯贼还真被你吓退了!” 丘之敦方才替朱慈烺挡了一刀,刀刃透甲而入,在他后背上留了一道狭长的伤口,流了不少的血,此时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不过丘之敦记挂着城里的战事,哪里能安心睡下?他虽是躺在地上,却用手臂硬撑起了身子,问道:“殿下,我记得你说,咱们的勤王大军已然到了京城,如今城门都已落在了贼寇的手中,为何不见他们的踪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都在等着旁人先做出头鸟,最好是和贼寇斗的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来占便宜。” 朱慈烺将左臂上的布条紧了一紧,沉声说道:“不过黄得功已然到了城外,昨日还和李自成斗了一回。有黄得功挡在前面,王永吉、吴三桂、刘泽清这些人,也该露头了吧。” 丘之敦听的似懂非懂,正待细问,一名护卫急匆匆的来报:“殿下,兄弟们方才捉了一个人,似乎是贼寇那边的一个首领,说是叫刘芳亮。” “刘芳亮?” 朱慈烺记得有人提过这个名字,不过前几日去大顺营中和谈,却未见过此人,想来在大顺营中地位一般。 “你们先将他送到锦衣卫诏狱……不,先送到巩驸马那里,待贼寇退去,再做计议。” 护卫领命退了下去,朱慈烺站起身,向门外看去。 乐安长公主府的大门都打开着,站在府内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西直门大街的全貌尽收眼底。 灰蒙蒙的天色下,青烟还未散尽,空中到处弥漫着硝石的气息,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沿街的百姓在昨日就迁往了别处,大街上空无一人,但并不宁静,雨声拍打在残砖断瓦中,发出杂乱无章的音律,间或还会从街上的尸堆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呻吟。 若是凝神细听,还能依稀听到城南的喊杀之声。 朱慈烺知道,虽然西直门这里暂时偃旗息鼓,但李自成的军队并未停止攻城。 方才巩永固和吴襄分别送来了战报,阜成门和宣武门已然岌岌可危。 喊杀声不息,就意味着战斗没有停止,就意味着,阜成门和宣武门离被攻破又近了一步。 这样的声音听在耳中,朱慈烺心中无限烦躁,正要走下高台,一个护卫突然气急败坏的说道:“殿下,马蹄……马蹄声!” 如今城中守军都调派到了各处城墙上,若是李自成调来了骑兵,不惜一切代价强冲,怕是再难守住。 朱慈烺当即变了脸色,忙竖起耳朵来听。然而除了隐隐的喊杀声和风声之外,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不由问道:“哪里来的骑兵?” “大王,哪里来的骑兵?” 西直门的城楼上,听到李自成的示警,大顺军的文武将领齐齐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快!传令下去!大顺军所有部队撤出城去!退守大营!” 凭借着和明军周旋十五年的经验,李自成来不及解释,慌张的下达着军令。远处马蹄声虽然微弱,但可以从整体划一的声中听得出来,远处来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 那个小太子果然耍诈!北京城不能要了! 牛金星和宋献策还从未见过李自成如此失态,不由得面面相觑。 在大顺军全面攻城的五个时辰后,号角声终于又响彻了整个京城上空。 若说昨日的号角声是李自成冲锋的决心,今日的号角声便是退却的信号。大顺军军士个个惶然,不知发生了何事,明军中却是有士兵大喊了起来。 “援军!咱们的援军到了!” 阜成门的城楼上,巩永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听到士兵的惊呼,倏地跳了起来,问道:“援军?援军在何处!” 顺着士兵指着的方向,巩永固隐隐约约看到北方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朝京城飞来。只是隔着重重雨幕,看的不甚清楚。巩永固揉了揉眼,将千里镜放在眼前,这才看的清楚。 一队黑压压的骑兵绵延了三里多地,看架势,足足有两万多人。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即便没有千里镜,也能看的清清楚楚,飞驰而来的骑兵群中,竖着三杆大旗,一书“明”字,一书“王”字,一书“吴”字。 城上的守军看的真切,纷纷高呼了起来,“关宁骑兵到了,咱们有救了!” 巩永固忍不住又揉了揉双眼,将脸上的潮湿尽数揉在手心当中。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城外的骑兵已从远处疾驰到了西直门外。 然而大军却并没有停留,只是沿着城墙一路向南,杀向了大顺军的大营。只在经过德胜门外时,齐齐喊道:“蓟辽总督王永吉、平西伯吴三桂奉命勤王而来,不歼贼寇,誓不罢休!” 呼声整齐划一,连绵不绝,直到一刻钟之后,方才渐渐歇了下去。 巩永固大喜道:“来人!快!快去禀告皇上和太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