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瞪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几日他一直谋算着推掉监国的差事,甚至不惜故意和吴三桂扯上关系,惹来崇祯的疑心。 不曾想,苦肉计还没使用,竟如此轻易的甩掉了监国的差事。 然而崇祯的话里话外尽是责怪之意,显然是对他做的事情很不满意。 “儿臣能力不足,举止无措,以致于国事迁延,请父皇责罚。” 都说天心难测,饶是朱慈烺这个儿子,也猜不透父皇心中所想。朱慈烺说出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不知,到底是惶恐还是欢喜。 崇祯却不去管朱慈烺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个岁数让你来监国,也是难为你了。朕听骆养性说,高悌查抄的许多人,都是由你这边最先查出来的。难得你能有如此作为,等高悌动身去了江南,那些贪墨掉的银子,就由你继续来查吧。” 朱慈烺不由汗颜,高悌眼下查办的这些官员,都来自于骆养性前期查出来的线索,说是朱慈烺查到的,也能说得通。 骆养性说的也不错,诱饵的确是他放出去的,其后他也吩咐了骆养性,一直在盯着经手的官员。 不过,听说如今国库新入了两百多万两银子,能从这些小官巨贪手里把钱抠出来,这是高悌的手段,若是放在他这里,怕是连五十万也难收齐。 前几日他还在为无法亲自收网扼腕叹息,如今却不由佩服其高悌来,看来这个东厂的提督太监倒是有些门道。 朱慈烺正愣神间,听的一声轻咳,这才想起,父皇还在等着自己回话,忙道:“父皇交代的事情,儿臣必小心谨慎去做,不负父皇的期望。” 崇祯点了点头,语气突然又变得严厉了起来,“日后似结交平西侯这样的蠢事,就不要去做了。平西侯是何等样人,岂会听信你这个小子的拉拢?” 朱慈烺不由一阵汗颜,连连认罪。 崇祯又道:“不过你能想到拉拢平西侯,也算你有几分慧眼,朕就放你一马。你是朕的太子,日后三思而后行,切莫再意气用事。” 见崇祯神色好转,朱慈烺大起胆子,问起了选婚之事。 见朱慈烺一脸急切的模样,崇祯立时笑了起来,信口道:“朕已然交付丘尚书去做,你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自去唤他就是。” 有了崇祯这句话,朱慈烺忙辞了乾清宫,去往内阁所在的文渊阁。 好在今日正好是丘瑜当值,他从丘瑜处得知,选婚一切依祖制而行,这才松了一口气。 按祖制的话,选婚一套流程下来,至少要半年的时间。 其中的人选需要地方推荐,再由礼部、司礼监的重重筛选,最后要由他的母后和懿安太后选定。 有这么多人把关,他就不信,外祖父还能把手伸进来。 没了选婚的忧虑,又卸去了监国的差事,朱慈烺顿感满身轻松,每日里花费时间最多的,除了御前听政之外,就是东宫讲学了。 原本的詹事府詹事一职一直空缺,而少詹事项煜临阵乞降,朱慈烺便向父皇提了建议,另派几名可靠的师父。 没想到的是,崇祯几乎将詹事府里的官员齐齐换了一遍,又换了十几个翰林进来。 新上任的詹事算是熟识,正是太常少卿吴麟征,李自成攻城时曾死守西直门,朱慈烺对他印象颇深。 而原本东宫里的老人,吴国华和李明睿升任了少詹事,其余无足轻重的旧人,全换了出去。 而换来的新人当中,有三个人最为有名,分别是陈名夏、魏学濂、杨廷麟。 三人皆是崇祯十六年的进士。 陈明夏是去年的探花,不但满腹学问,更是相貌堂堂。 魏学濂则是天启名臣魏大中的次子,当年魏大中素有清廉刚介之名,因率同僚弹劾权宦魏忠贤,被构陷投入诏狱折磨致死。待魏忠贤等伏诛,魏学濂刺血上疏,弹劾阮大铖、傅櫆等人依附魏忠贤,由是知名。 而杨廷麟原本是兵部职方主事,掌各省舆图、武官赏罚考验,在兵部历练了一年,对兵部的事务可谓了如指掌,此次任左春坊左庶子,算是得了升迁。 这三人凑在一起,才华名声干练兼具,朝野中便传出了猜测,皇帝此举,似乎是有意在壮大太子的势力。 东宫讲学之外,关于朝事,崇祯也照例会问问他的见解,偶尔还会让他写一些应对的策略。 这些日子,朝中每日里商谈最多的大事,莫过于山海关抗虏,山东的平寇和太子的选婚。 据前方发回的军报,吴三桂已然率军抵达了山海关,而建虏大军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大的行动,前方的斥候很难查出行迹。 山东刘泽清那边,则是接连向内阁发了好几封捷报,并发了作战计划书,请求兵部调派兵马,并给予粮草支持。 至于太子选婚一事,内阁早将旨意下达到北直隶的州县,等着地方的推荐。朱慈烺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去,按着规制,选婚前后需要花费半年的时间,他的太子妃还早着呢。 如此过了四五日的时间,这日朱慈烺刚回东宫,就听人禀报,说是司礼监的王公公在宫里等候。 来的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王之心,在他的身后,还领了两个青衣的小太监。见了朱慈烺,王之心浅浅的行了一礼,说道:“殿下,高时明高公公让奴婢送过来一些案卷,请殿下一观。” 王之心说着,招呼着身后的太监上前将两摞册子放在了书房的书案上。 朱慈烺随意瞥了一眼,想起昨日司礼监和自己打过了招呼,高悌已然离京,想必这些册子就是高悌留下的案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