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认识那个人?”等回到车上,只有父女俩在的时候,李裹儿才张口询问。 “哪个人?”李显显然还处于震惊中,并没有回过神来,反问了一句后才恍然大悟道,“哦,你说那个乞丐?” “对啊对啊。”李裹儿满眼期待的看着父亲,“刚才父亲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不太一样。” “有那么明显吗?”李显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明显,别人都看不出来,只有我跟爹爹最亲,才能发现。”李裹儿笑着说道,偷偷的捧了一把自己,“他们都不像我这样关心爹爹。” “呵呵,他们是外人,自然不一样。”李显摸了摸李裹儿的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也不确定,或许是看错人了吧……我听说那人,很多年前就死在了交趾。” 交趾? 李裹儿自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在大唐的最南边,就算是流放,也是顶顶糟糕的地方了。 但身为小孩子的她,自然是不该知道的。 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后,她只是继续萌萌哒的看着父亲,期待父亲说下去。 “说起来,还是无妄之灾……我说在他死了很多年之后,才知道他死亡的消息的。当时觉得非常可惜,以及后悔。”李显抱着女儿,思绪仿佛飘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他是个真正的天才,六岁能文,九岁做注,十六岁科式及第,成为了六哥府里的文学。原本有着大好大前途,却因为我们兄弟的游戏,本连累贬谪,一降再降……听说他死时,才二十七岁。” 李显的声音,充满了唏嘘,李裹儿却听的一头雾水,“是谁?” “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李显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一个叫王子安的读书人。” 李裹儿呆在了原地。 她认识的读书人不多,但这个……还真算一个。 “和骆宾王齐名的那个王勃?” “连你也知道他的名字啊。”李显笑了笑,然后看着远方回忆道,“是啊。那年我十岁,六哥十一,他十六,刚刚当上朝散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在沛王府做修撰,六哥很欣赏他的文采,走哪儿都把他带着。我很不服气,有天我们斗鸡玩,我就跟皇兄说,如果我赢了,就把王子安给我吧。” “他那样的人物,自然说人人都想要的。”李裹儿代入自己想了想,年少又才华横溢的少年天才,谁不想收入囊中。 “是啊。”想到那时天真无忧的岁月,李显也忍不住带了点微笑,“六哥一向大方,我要什么都肯给,但是这个却不愿意。最后就说,那让他做一篇文给我吧。” “本来王子安是想写诗词的,但我们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况且诗词这种事,及其容易作弊……你不知道,有些人诗词做的普通,便在家里请了人,做了好多应制诗,等要用的时候,找出一篇差不离的改改便是,有些竟然还挺不错……大家起哄说,诗人人都做得,所以不算数,得做文才是,还得是偏门的,冷门的,寻常绝对不会做的。” “我当时在学文,机灵一动,边说要不然写一篇檄文吧。这个做的少,事先肯定没有准备,得临时落笔。况且得写斗鸡的檄文,我保准翻遍前人文章,都没有这种的。” “六哥一听,也觉得妙,于是就同意了。” “他本不愿意,但是毕竟年轻,架不住大家起哄,怀疑他的才学是假的,于是便写了……果然是落笔有神,满纸烟霞……我先前读书,听人说七步成诗,只觉得是夸张杜撰。等见了他写文,才晓得世间有人,真的是满腹锦绣。” “但可惜,那篇文章,却为他引来了灾难。” “六哥把文章呈给父亲时,只是为了展示王子安的才华。他向来喜爱文学,看到好文章,怎么能不分享呢。但我们谁都没有料到,父亲会生气。” “父亲是个好脾气的人,对我们兄弟,尤其是和蔼。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生气,”李显闭上了眼睛,“我们都吓坏了,没有人敢辩驳。王子安就因为这个,被贬出了长安。” 李裹儿吃惊,她只知道王勃有名,也在后世看过他的文章,惋惜过这个天才的过早离世,却不知道他和自己的父亲还有这种渊源。 “那篇文章写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李裹儿只能如此猜测。 “跟文章本身无关,跟文章的类型有关。”李显叹了口气说道,“檄文是用于批判,声讨的文章,所以在日常中极其少用。父亲认为,他身为博士,遇到我们兄弟二人相争,应该起到规劝的作用,而不是邀宠媚上,写檄文替六哥张目,挑拨我们兄弟感情。” “那时的我们,只觉得父亲是小题大作。而且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但是等我长大,才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父亲在害怕。” “他见过兄弟相残,知道这会有怎么样可怕的后果,所以对类似的事情,再谨慎都不为过。” “况且作为父亲,他见到教坏自己儿子的人,自然无法忍受。” “在这个时候,越有才华的人,危害越大。” “王子安就这样离开了朝廷。” “初时,六哥还记着他,还说等我们长大,可以找个理由再把他召回京城来。但可惜的是,后来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何况他人。” “等我再听到他的名字时,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他是在看望父亲回来的路上死的,有人说他是落水,惊惧而亡。有人说他是见到父亲落魄,羞愧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