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听到李裹儿的话,也没生气,只是笑笑说道,“走吧。” 有些事情,说没有用,得去看,去亲身感受。 否则,好多人的命运,就成了纸上的寥寥数笔。 翻过去的人不会在意。 ** 王勃并没有当下给李裹儿讲太过复杂的东西,只是带着她到了离房县不远的一个村庄,然后拜见了里正。 “老丈好。”里正是个比王勃年纪略大的老头。 乡下人辛苦,他的牙都掉的差不多了,身子也略显佝偻,但人却很精神。耷拉下的眼皮,颇为机警的盯着王勃,打量完王勃手的老茧和身上的麻衣时,才不紧不慢的询问,“不知找小老儿有何事?” “我是琼州人,带着儿子孙女来此地投亲,刚在县上入籍,想在乡间买几亩土地生活。”王勃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文牒,“村中可有人识字?” “我认识几个字。”里正点点头,从王勃手中接过入籍的户册,以及一些证明他身份的文书,认真查看。 李裹儿在旁边看的叹为观止。 她原本还以为只是在乡间走访一二便是,却没想到王勃准备的如此周祥,连假身份都弄出来了。 里正看完之后,将东西交还给王勃,面露不解之色,“先生既然是读书人,又为何要在我们村子落户?在城中不是更有前途?” “我祖上是这里的。年纪大了,漂泊半生,只希望能落叶归根。”王勃露出了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卖地一事,需与村中父老商量。”里正思考后,严谨的回答道。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王勃笑了笑,示意胡三将买地所需的凭证交给里正之后,跟里正拱手,“那我三日后再来看结果。” “那就三日后见。”里正颇为恭敬的回了个礼,然后将王勃一行人送往村口,目送他们远去后,这才回去。 ** 四人离开村庄后,走到荒芜一人的旷野中,王勃看着已经走不动路,被胡三背在背上的李裹儿,示意她有问题就问 “为什么是这个村子?”这是李裹儿的第一个问题。 这并不是她们走过来的唯一一个村子。 房县周围有大大小小四五个村子,他们一路走过来,有的十里,有的二十里,最远的一个甚至到了三十里,是以走到目的地时,天都已经黑了。 “你对村庄知道的多少?”王勃不答发问。 “产鸡产鸭,喂猪喂牛的地方?”李裹儿认真的想了想,补充,“还有耕作,产粮,交税。” “嗯。差不多。”王勃点头,然后一边走一边说道,“但更重要的是,它是皇帝陛下统治天下的基础。” “郡主应该听过“民为重,君为轻”的话吧?” “听过。”李裹儿点头。 “那这个民,就是黎民百姓。天底下有那么多百姓,皇帝要怎么管理他们呢?当然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的去说,于是便让一些住的近的百姓聚集在一起,这样就有了村落。” “村落多了,便形成了城镇,城镇多了,才有了州府。天下的州府聚在一起,便是整个大唐。” “郡主还小,要看到整个大唐太难了,所以我们就窥一斑而见全豹,从最小的地方来看国家。” “这个最小的地方,就是村落。” “村落里的百姓会生产各种东西,作为赋税,交到中央去,这也就是郡主所说的,养鸡养鸭,耕地种蚕,供给皇室享用。”,王勃顿了顿,然后强调说,“但这些东西,不会凭空产生,也不是源源不断的,盘剥太甚会损耗民力,更恶劣的甚至会激起民变,最终让富饶的村庄沦为荒地。这就是荀子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哦。”李裹儿点点头,想到自己看到的村庄,皱了皱眉,“但我看这些村子,也不是十分富裕啊。” “那是因为他们太小了。”王勃解释道,“这也是我要带郡主看的。” “诸户以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五家为保。每里置里正一人,掌按笔户口,课植农桑,检查非违,催驱赋役。村满百家,增置一人。其村居如满十家者,隶入大村,不需别置村正。”王勃慢悠悠的念着书上的规则,然后给李裹儿解释,“这就是说,每满一百户就可以设里,五里为乡。里有大小之分,每里一个村正,也叫里正。满百户者,再增加一个里。” “你看看我们今天经历的,和书上的有什么区别?”王勃浅笑着问。 李裹儿认真思考了后回答,“我记得我们见过一个村子,不足十户,但似乎也有人主持村务,并未并入其他大村。” “是。” “我们刚才去的村子,似乎是最近最大的了……但似乎也没有超过百户。”李裹儿若有所思,“所以,其实现实中,超过百户的村庄并不多。” “是。”王勃点头,“村子也跟庄稼一样,需要悉心照顾才能长大。我走过很多地方,就发现凡是富庶之地,村庄就大,甚至有两三百户的大村落。然而当贫瘠之地时,就会只有数十户,甚至山中还有只有两三户猎户的村落。” 李裹儿若有所思,“那大村庄和小村庄有什么区别?我刚才见着,似乎大村庄都会比小村庄富庶。” “是这样的。” “首先,人是很重要的东西,先不说别的,单是户数的增长,就是一个皇帝最重要的功绩之一。”王勃捻了捻胡子,“高祖武德元年,天下只有180万户,贞观年间有300万户,永徽三年有380万户,如今虽然不清楚,但想必陛下很快也会清查人口,理论上应该会有500万户以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