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让李裹儿起个名字。 “你没有名字吗?”李裹儿好奇。 “我们这种贱民,是不配有自己的名字的。”大丫说的很坦然,她虽然是个村姑,但有些经历,比李裹儿这个贵女懂得更多。“我们不识字,在乡下请人起名字,需要拿礼物去找读书人。乡下人家穷,签字画押,连卖身也都是按手印,所以一般都没有名字,只是大丫小花的叫着。” “村里头喊一声大丫,能有一半女孩子回头。” “如今我既然跟了郡主,自然要请郡主赐个名字。”大丫看着李裹儿,目光很是诚恳。 这样淳朴的样子,倒让李裹儿一时猜不透,她到底是得人指点,还是自己聪慧,有了这个念头。 但转眼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问她,“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 “水。”大丫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想要一个,包含了很多很多水的名字。” “你不怕吗?”李裹儿意外。 钱二狗因洪水而死,大丫本人也在洪水中遭了大难,她竟然还想要这样一个名字。 “怕。”大丫跪在那里,“就是怕,所以才想要记住。” “好吧。”李裹儿点头,“那你就叫淼吧。” “我希望你忘记,毕竟这记忆太痛苦了。”李裹儿想到自己看到钱二狗的最后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但……若你想记住,那就记住吧。” “毕竟这是你选择的未来。” ** 收下已经改名为“钱淼”的钱大丫,李裹儿把她交给了宫中负责调教宫女的掌事姑姑。 宫中本来就有教导宫女太监的机构,她们这里虽然不如掖庭宫专业,但给一个村姑开蒙就绰绰有余了。 至于未来,就看钱淼自身的努力和资质能走到哪步。 生活上的,李裹儿只给了宫女的月俸。 这个自然没有先前预备给她的嫁妆多,但也够她们姐弟几个日常生活了。 在李裹儿看来,这样细水长流的俸禄更好,毕竟如今她一个孤女坐拥一大笔嫁妆,无异于稚童抱重金过闹市,自己又没有功夫时时刻刻关注着她,将来这财富落到谁手里都不好说。 收留钱淼,只是她养病期间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已。 她最终还是给祖母写了信。 并着之前让李学士写的歌功颂德的文章,以及自己修磨坊变成修堤坝的一系列事情,和当时工地上的各种工作,都打包送到了武则天那里去。 在送信之前,她也是犹豫的,想着这堆材料太多太杂,要不要自己这边整理下? 后来想一想还是作罢。 第一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小孩子,有一二惊人之举,还可以理解为小孩子家天马行空的主意,但若这种东西都能条理清楚的讲清,要么她是妖怪,要么就是她身边有人指使。 无论哪种,对她现在的身份都是危险的。 第二种当然是因为……她没有能力做到。 能把一件事情,清晰有条理的记录下来,整理脉络,分析利弊得失,并且旁征博引,写成陈条,都足以为一地父母官了。 只擅长吃喝玩乐的她做不到,她身边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幕僚也做不到。 所以就这样吧。 想来祖母那里卧虎藏龙,肯定能自己看明白的。 ** 李裹儿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才写信,但仍然比官方的奏报去的要快一些。 书信到达紫太初宫时,武则天刚被太医伺候完,身心皆十分放松,便召着上官婉儿把那堆东西搬到了卧榻侧,两人一同挑挑拣拣。 “郡主送了书信,还让人带了口信,让您先看信,再看其它。”上官婉儿早就检查过箱子里的东西,并将其分类,按照李裹儿的交代,将她写的信呈上。 李裹儿虽然主要是告状地方官员,丧事喜办,跟自己脸上贴金的,但也不会一上来就告状。开篇还是乖巧可爱的表达自己收了祖母赐下的东西,有多么多么高兴,地方百姓因为祖母的仁慈,而享受到了皇恩的沐浴。为此她还专门让人写了一首赋,歌颂祖母的功劳…… 武则天常被人拍马屁,但却没有被自己的孙女拍过,觉得有趣,于是便问上官婉儿,“她说身边的文士还写了文章……写的如何?” 上官婉儿表情微微一滞。 身为武则天的贴身秘书,李裹儿送来的东西,除了祖孙俩的信她不能私自查阅之外,其它的肯定要检查分类。 李学士那篇文章太明显了,她一眼就看到,当然翻阅了下。 不得不说,那是一篇能让她倒吸口凉气的文章。 “很差?”武则天看到她的脸色,顿时好奇。 “这……奴婢不知该如何说。”上官婉儿叹了口气,她是个和善的人,喜好文章,欣赏有才华的士子,但也不会对没有才华的人刻薄讽刺,所以一时拿着这种压根儿不应该送到武则天面前的“漏网之鱼”,都不知道如何点评。 任何公正的评价,放在这人身上都像是嘲讽。 “让我瞧瞧。”武则天倒是被她的反应勾起了好奇,示意她呈上来。 “您就当个乐子看了吧。”上官婉儿委婉的提示,“其实这个李学士……治学还是勤勉的,只是大约在诗文上不太擅长罢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其实他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嗯,”武则天一边应着,一边看下去。 或许是心情不太差的缘故,她看着看着都笑了起来,“也太有真才实学了些。” 满篇都在引经据典,佶屈聱牙的作者仿佛偷了一百个书袋在疯狂的砸人。 “好久没有看到写的这么差的诗了。”武则天放下信,由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