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酒的年轻人,应该就是那个什么团长。
那么原来的大帅,又去哪儿了?
黑背老六目光闪动,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就走。
他忽然有些期待,那个“团长”到底想要让他看些什么了。
临近关闭城门,一些家在文县之外村里的百姓,开始纷纷收拾起摊子准备出城。
一个炊饼摊前,头扎红绳的小姑娘捏着一枚铜钱,气喘吁吁地拦住摊主。
“赶……赶上了!快,给我包几个热乎乎的炊饼!”
“二丫,你哥哥的饷银发下来了?怎么有钱来买炊饼?”
摊主是个中年大叔,笑眯眯地一边往纸包中塞炊饼,一边对小姑娘逗趣儿。
“嘿嘿,这可不能跟您说!说了,明天街坊四邻就都知道了!”
小姑娘笑得比花儿还好看。
虽然骨架子看着细得可怜,但脸上却泛着红润。
“行啊,你不说我也知道!”
摊主大叔叹口气,羡慕地说:“也是你家运气到了,等来了许爷!”
“能在他的麾下鞍前马后,这是咱们文县多少人求不来的好差事!”
“若不是我家那小子被姓孙的祸害了一条腿……”
他话里带着哽咽,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您别伤心了!现在文县有许爷,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旁边经过的路人忍不住插了一嘴,顿时引来一番附和。
“就是,现在方圆百里大小县城村镇,谁不羡慕咱们文武两县的百姓。”
“许爷不仅枪毙了两个罪恶滔天的混蛋,还把城里大小地痞无赖都给整治了。”
“还给咱们减免赋税,鼓励经商。”
“还严令不许手下当兵的扰民,据说胆敢违犯的,立刻推出去杀头呢!”
“是啊!我家那小子,现在就在许爷麾下当兵,普通的大头兵,每月都能拿回家十五块大洋!十五块啊!”
“我家那个,原来也是队伍上的,伤残了,也领了十块大洋的什么安家费。要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拉着孩子过活了!”
“也不知咱们文县是不是罪遭够了,老天爷派来的许爷除暴安良,保护一方。”
“只求他平平安安,万事如意,我全家都天天给他的长生牌位磕头!”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丝毫没有在意远处还有个静静聆听的乞丐。
“行了,不唠了,一会儿关了城门,就出不去了!”
中年摊主回过神,又是一通手忙脚乱的收拾。
“那就别回去了!现在的文县,可比你那外面的村子安全多了。”
“就是,你的摊子就扔这儿,跟我回家喝两盅去!到明儿你再来出摊,里面的东西都不会丢!”
“哈哈,他要不回去,家里的婆娘还能让?脸给他挠开花!”
“开就开,就怕踹下床!那抓心挠肝的,可熬不住啊!”
不知谁一唱一和地开起了黄腔,引起一片哄笑和嗔骂声。
黑背老六看着那群人,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里,真的还是那个文县吗?
之前接下的任务中,不乏要去外地经过文县。
那时县城里的百姓一个个眼神麻木空洞,走在街上都是拖着脚,摇摇晃晃的。
像是下一秒就倒下去,变成街边的饿殍。
那时街上到处流窜的兵士,一个个歪帽敞怀、吆五喝六。
不是从这家拎两只鸡鸭,就是从那家牵头羊出来。
到处是怨声载道、哀嚎哭求。
说是人间地狱,也不遑多让。
可现在,虽然整个文县都即将隐没在夜色中。
但百姓们依旧能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甚至原本形容枯槁的样子都不翼而飞,个个脸上都带了血色。
不过只是几个月不曾过来,文县是换了个天,还是换了个县?
黑背老六从他们口中,一直听到“言爷”这个人。
一切,似乎都是这个人带来的改变。
那个送酒让他过来的年轻人,就是叫什么“言爷”的人吗?
他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明白了,那人为什么会让他来文县。
人群渐渐散去。
夜风中还传来结伴而行的人们,欢快轻松的话语。
黑背老六开始慢慢走着。
沿着县里的主道,一步步走下去。
这里的街道,似乎变得十分整洁。
路上居然看不到任何的纸屑和垃圾。
那些臭水横流、垃圾遍地的景象,就算是在常沙,也都被隐藏在一片繁华背后。
但在这里,却是真的完全都看不见。
道路两边的店铺,早早就挂出了打烊的牌子。
从后面传出阵阵诱人的香气,不知是谁家的灶头开锅,饭菜上桌了。
在他的印象中,这些从来都不曾有过。
文县,还是那个文县。
又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文县了。
黑背老六走得很慢,也走了很久。
有时,他会忽然飞身上房,站在屋檐上向某个方向眺望。
有时,他又趴在人家的屋顶,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