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规矩是学的不好。”裴既回眸,似笑非笑地盯一眼乐娘,“不过也没人敢笑话你,往后若想来玩,递个帖子给你姐姐便是。”
“是……”乐娘无语凝噎,她也只是谦虚一句自己规矩不好,没让他赞同啊。
行走话语间,裴既侧眸留意到她额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汗,视线往下,又见她绿萝裙下迈得有些匆忙的步伐,便暗声不语地将自己的步伐迈小了许多,叫背后的人跟得不那么费劲。
“说话这么拘谨,你很怕本王?”裴既的语速也随着放慢的步伐散漫拖长。
乐娘如履薄冰跟在他身后,听他冷不丁问一句,头顶的警铃便又响起,那紧迫感,跟当年高三数学课上偷偷玩手机被班主任在窗户外当场捉拿后别无二致。
她脑子里思绪一转,揣度古代这种上位者应该都是要底下人敬畏惧怕的,于是便谨慎地道:“王爷威仪煊赫,臣女自是敬畏不已的。”
裴既轻描淡写回眸瞥她一眼,转头过去忽然朗声发笑。
乐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裴既却头也不回地讥诮道:“你这小姑娘,口里是没一句实话啊。”
嘴里说着怕,那双眼睛瞧着他时却是忽闪忽闪的,那坦然自若的样子,倒像是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哪里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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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宛静堂之时,王妃柳宛娘、嫡母张氏并几个庶出姐姐正在正堂左间日常起居的耳房内,远远的,便能听得一串女子们银铃似的笑语声。
侍女先一步进去通传裴既驾到的消息,待乐娘随着裴既绕过锦屏、入耳房中时,众女眷皆已离席朝着入口方向福身请礼。
乐娘也赶紧俯下身去。
裴既负手鹤立人群中心,背后的詹光小心伺候脱下他肩头系着的金滚边祥云纹披风。
他俊美如铸的面孔上虽带微笑,却仍给人不怒自威之感。
“王妃身子尚未痊愈,这些礼数往后免了。”裴既抬手轻轻扶起跪在人群最前的正妻,夫妻间倒是一派浑然天成的相敬如宾,“随本王坐吧。”
“妾身多谢王爷关怀。”一道沉静温柔的女子声音在乐娘头顶响起,想必这便是她素未谋面的嫡长姐柳宛娘了。
“侯夫人也请坐吧。”裴既与正妻各自落座在西窗旁地龙上左右两处正席后,才对着仍俯跪在地的张氏与众人道,“诸位也请起,都是王妃的家人,不必拘束。”
张氏谢了恩,领着老三老四坐在裴既身侧的交椅上。
乐娘则跟在五姐福娘身后挨王妃坐下。
裴既先是同岳母张氏寒暄关怀了几句,张氏受宠若惊谨慎回谢,而后王妃才笑盈盈地与裴既说:“王爷没进屋前,我正想着六妹妹没来,怕是在园子里迷了路,还说再打发人去找找,可巧王爷携着她一道来了。”
裴既扫了一眼自进屋后便坐在角落里拼命低着头想作个隐形人的乐娘,回眸平淡回复:“与六妹恰好在园子里碰上,瞧她像是迷了路,又正好丫鬟过来传话,顺便就带上她一道来了。”
乐娘垂着眸聚精会神看膝盖,听见裴既替她圆了话,藏在袖中攥紧的手方松开,浅舒了口气。
还好没把她在池塘边打水漂的事也说出来,张氏极讲规矩,若叫张氏知道,回府她又少不得挨一顿说。
“我记得出阁的时候,六妹妹才七八岁上的年纪,小小的一个,如今也长成娉婷玉立的姑娘了。”柳宛娘盯着席间最末、低头不言不语的少女,淡素的眉眼里一派为人长姐的和蔼。
柳宛娘朝乐娘招招手,悦色道:“六妹,过来,到姐姐跟前来,叫姐姐仔细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