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了!”
一道粗犷不耐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忽然响起,谢宴旋即收了动作朝外看去。
长林从廊下迎上前,露出个笑来。
“多谢侍卫大哥。”
那带刀的侍卫冷哼一声,瞧也不瞧长林,将手中的食盒往地上一摔。
“浪费时间。”
盒子啪啦滚了一圈,上面的盖摔落,里面的汤汁和饭菜就全洒了出来。
那侍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长林一瞧便急了。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东西都摔了,我们皇子还怎么吃?”
谢宴本就高热身体弱,永宁殿的饭菜一直是残羹冷炙便罢了,如今还扔在地上,便是明摆着要饿他们。
“怎么吃?”
侍卫闻言回头看了地上一眼,不怀好意地轻蔑笑了一声。
“捡起来一样吃,再大不了……趴地上舔一舔,也不是不行。”
“捡起来?你把我们皇子当什么了!”
长林顿时便气急。
虽然早知道永宁殿外的侍卫大多是凤仪宫的人,这么嚣张却还是头一回。
侍卫毫不畏惧嗤笑一声。
“皇子?哪门子的皇子,皇上都不在意命的皇子吗?”
昨儿晚上的事传遍了皇宫,谁人不知三皇子彻底被皇上厌恶了,加上上头有皇后的吩咐,他们自然更是嚣张。
“若说是别的皇子,奴才们尊敬一二也罢了,不过三皇子么……
我若是他啊,与其在这苟延残喘,拐着这么一条腿,还不如不吃这嗟来之食,听天由命罢了。
毕竟有这么个出身的娘,又愚蠢的站了从前那庶人大皇子的队,眼盲心瞎的,卑贱之人……啊!”
侍卫讥讽的话没说完,从屋内掠过一道残影,数道碎片寒光一闪,侍卫只觉得手掌一痛,半截指头便连着血滚落在地上。
十指连心,他顿时踉跄跪倒在了地上,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救命——”
他捂着断掉的手指以头抢地,恨不能立时死了才缓解这痛苦。
屋内一道黑影一瘸一拐地站了出来,长林连忙要上前搀扶,反被谢宴一手推开。
他手中还把玩着剩下的一些碎片,一双漆黑的眸中盛满了阴鸷,缓步走到侍卫面前,一手扣开了他的下颌,侍卫惊恐瞪大了眼睛。
“你——啊!”
又是一道尖叫,他大张着嘴,一截红色的舌根被他呕了出来。
谢宴松了手,没让那血溅到他身上,眼中戾气更甚。
长林瞧着这骇人的一幕更是惊吓,不管是先后还是大皇子,都是三皇子心头的一块疤,从前旁人提都不敢提的,今儿这人一回犯了俩。
“唔……唔唔……”
侍卫痛苦呜咽着,面前清俊的容色此时如同地狱来的修罗,让他惊恐地往后退。
“唔……”
他身子往后退,面前的人不紧不慢地跟上来,谢宴把玩着手中的碎片,一只脚踩上了他的手。
想起方才他的话,谢宴掌心的碎片落在他喉咙,将要用力的刹那——
“谢宴!”
一道带着颤意的声音尖声响起,谢宴动作一止。
苏皎苍白着脸色站在门槛边,手死死地扣在掌心。
她从侍卫那声惨叫被惊醒,一出门便瞧见了地上的断指,冲天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激得她眼泪都要落下来,胃里翻涌地要呕吐。
断指这样残忍的方式让她想起从前,谢宴登基宫变的那一年,他性情大变,以残忍手段御下,彼时宫中宫外多刺客,有从前的兄弟手足派来的,有朝中世族派来的,谢宴从不简单杀之了事,每一批刺客被他查明身份之后,谢宴都命人砍断了一截手指,再连着臣子家眷的“尸油”一同,放在牢狱的灯里。
灯在牢狱之中日夜不停地燃,臣子抬头便能看到亲眷尸油点燃的烛火,低头面前便放着指骨融成的空碗,偶尔谢宴心情好时,命人在里面放些水,延着臣子苟延残喘地活。
在他的牢狱中,死是最宽容赦免的方式,他的两个弟弟,三个皇叔,均是被此酷刑折磨近月余才死,苏皎只偶尔见过一次,此时便不敢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从前的谢宴便有这般手段了吗?可是前两天明明……
面前的血腥激得她脊背弓起,心仿佛要跳出胸膛。
却不得不强撑着往前走,勉强从发涩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侍卫得罪了你,扔出去禀给父皇就是,何必……亲自动手。”
谢宴蹲在那侍卫前面,便挡住了那截被割下来的舌头,苏皎只瞧见那断指和不断躺在地上呻吟哀嚎的人。
她只听见了那侍卫的惨叫便被惊醒,一出来瞧见那地上洒落的饭盒,还以为是因着膳食有了冲突。
想起谢宴前世折磨人的手段,除却这些,他还惯喜欢点天灯,将血放空,偶尔他来了兴致,还喜欢让人在庭院前的池子里养蛇,再将这些人丢去蛇穴。
永宁殿内没有融指骨的地方,可却有能盛人血的池子。
苏皎一消想起便觉得胃里翻涌,腿也发软,可谢宴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她也不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