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在乐声中慢悠悠往山下行去。
轿子里,顾容再次揭开盖头,惊惑未消:“兄台,你真没必要送我过去的。你伤还没好,这样来回颠簸不利于恢复。”
奚融看着人,一双寒眸颜色浅淡,显不出情绪,:“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瞧瞧热闹。”
顾容自己胡闹惯了,但偶尔也是有点良心的,不得不正色提醒:“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兄台,你就这样跟着我过去,恐怕要被人指点议论的。”
“是么?”
奚融神色丝毫不变。
“那我倒是想听听,他们会如何议论我。”
“这是你第几次出嫁了?”
话题转得太突然。
顾容:“…………”
顾容咳咳两声,敷衍回:“也没几次。”
“没几次。”
奚融面无表情重复着这三字。
“看来,是不少次了。”
“成亲好玩儿么?”
有人陪坐在轿子里聊天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顾容没心没肺一笑:“有上等好轿可坐,有新衣可穿,还能得一大笔钱,怎么不好玩儿。”
“兄台,你一定已经成亲了吧?”
奚融目光顿了片刻,反问:“为何如此觉得?”
顾容调换了姿势,抱臂靠在轿壁上,笑吟吟道:“兄台你一表人才,又已年过弱冠,家中又富裕,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般来说,是很抢手的,说亲的媒婆肯定天天踏破你家门槛,怎会还没有成婚?”
奚融道:“让你失望了,没有。”
“嗯?怎会如此?”
奚融一脸淡漠:“我对成婚没有兴趣。”
“准确来说,我的婚事,很难逃脱利益交换。我不喜受人掣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成婚。”
顾容点头。
“这话有些理。”
“不过兄台,人活在世上,有时候不能太清醒了,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你这样很容易鳏寡一辈子的。”
奚融不明意味笑了声。
顾容:“我说错了么?”
“你没错。”
面具下那双深瞳,忽然变得幽邃:“不过,糊涂一点,是像你这样,把成亲当游戏么?你以后还有好好成亲的打算么?”
顾容毫不在乎一笑。
“不一样。”
“我和兄台不同,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算半个修行之人,以后是要在山里闲云野鹤一辈子的,成亲反而是累赘,我总不能让人家守活寡吧。”
奚融挑眉。
“你连这事都想过?”
“什么事?”
“让人家守活寡。”
“……”
顾容战略性揉揉眼尾。
“我就是打个比方。”
“我穷酸一个,没有人愿意给我守活寡的。”
奚融垂目听着,忽道:“别动。”
“嗯?”
“有东西。”
顾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修长手已扣着他下巴,将他整张脸托起,指腹在他眼尾处轻轻一掠。
因常年习武缘故,那指腹上带着薄薄一层茧,让顾容觉得有些痒。
“好了。”
“以后出门在外,不要往眼睛上乱涂乱抹。”
对方撤手,如此道。
——
冥婚自然不需要什么拜堂仪式的,连花轿也是从后门进,因前门都是赶着来吊唁的宾客。
前门吊丧,后门办喜事,也是一桩奇景。
刘府管事已在后门内等着,见花轿终于过来,与赵媒婆抱怨:“宾客都来了好几波了,怎现在才到?”
赵媒婆气喘吁吁回:“路程远,这都是紧赶慢赶了,我看着时辰呢,没误吉时!”
管事勉强有了点好脸色:“老爷和夫人都等着呢,赶紧下轿,随我去灵堂那边吧。那小郎君——”
他话音方落,就瞧见一道一身玄色身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对方身量巍峨,脸上覆着张木质面具,行走间仿若有霜意涌动。
管事脸色微变:“这是?”
赵媒婆道:“那小郎君的兄长,送亲来的。”
管事一愕。
大约也是头次见到这种事还有人过来送亲,也没多计较,唤来仆从吩咐:“你带这位客人去前厅用膳。”
在管事看来,这种时候送亲,多半是蹭吃蹭喝的。
刘府倒也不缺这顿饭。
只实在难以想象,这家是穷到了什么地步。
仆从领命,走到奚融面前,道:“郎君这边请吧。”
奚融没做理会,而是转身,掀开轿帘,冲着里面伸出手,道:“出来吧。”
这一路晃啊晃,顾容已经快要打瞌睡,听见这话,打了个哈欠,便乖乖扶着奚融的手出了轿。
奚融问管事:“接下来去哪里?”
管事只能道:“那就,一道过去灵堂那边吧。”
灵堂设在主院里。
身穿孝服的仆从引着宾客进进出出,隐隐能听到哭声从内传出。
顾容一进去,立刻引来无数道目光注视。
镇长刘信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此刻一身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