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娶了云儿了!”说着一手拉湘云,一手拉宝玉,三人绝尘而去。 宝钗待要去追,迎头莺儿跑来道:“姑娘还没扮好?花轿已到门口啦!” 宝钗越发糊涂,忙问:“谁家的花轿?” 莺儿笑道:“自然是贾雨村老爷家的!贾姑爷官居一品,前程未限!虽然老些丑些,也是姑娘的福气!” 宝钗听见头两句,甚是喜欢,又闻得夫君老丑,转而伤起心来。 度量了半日,刚要忍悲上轿,只见薛蝌岫烟走来道:“姐姐出阁后,我们必好好照管家业,连同蟠哥哥的那份在内。以后必给伯娘大哥一口饭吃,姐姐只管放心。” 宝钗先还犹可,一听这话顿觉天崩地裂,哪还管什么仪态规矩?躺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酣畅淋漓,抛却万念,渐渐地胸中块垒尽消,只觉风清月朗。 猛睁眼,才发现那些大悲大喜、骤起骤落,皆黄粱一梦耳。 她擦干眼泪,盯着帐上的水墨字画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外头“碰碰”两声,似是摔烂了什么东西,跟着有人喧嚷起来,细听还有母亲哭声。 宝钗正在余悲后怕中,见这动静与梦中无异,越发心如擂鼓,忙叫:“来人!掌灯!” 须臾帐前一亮,莺儿秉烛前来,急道:“姑娘看看去罢,大爷回来了,还摔伤了腿!” 宝钗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挽发披衣,趿鞋便往外走。 到了外间一看,三四架戳灯【注2】照得罗汉床前一片雪亮,薛姨妈伏在床沿上,人事不知。同喜同贵一个灌水,一个掐人中,还只管乱喊乱叫。 宝钗深吸口气,握手成拳,一步步向前走去。 来到跟前,只见薛蟠胡乱裹在被中,双目紧闭,浓眉深锁。一蓬乱发覆在脸上,露出斑斑青紫。 掀被细瞧,只见他左膝裤子丝丝缕缕地粘在腿上,已瞧不出本来颜色,伸手摸摸,濡湿一片。 宝钗心头一阵恍惚,脚一软险些栽倒,莺儿赶忙扶住,搀到椅上坐下。 宝钗强稳心神,问:“可请大夫了?快叫二爷来,再有随行的小幺叫一个来。香菱呢,她怎么不见?” 莺儿替她挽起头发,又取过大衣裳披好,一边道:“二爷去请大夫了,说是治跌打外伤最拿手的。香菱姐姐正给大爷寻干净衣服,一会就来。 添财添寿也挂了彩,已安排到外院歇息;李新和卫集两个倒好,这会子正收拾箱笼行李。姑娘,可要叫他两个来?” 宝钗摇头道:“小螺钿柜里有西洋药酒,拿来让妈嗅些。”说着挣扎着来到薛姨妈身边。 忽听门外脚步乱响,人回:“大夫来了!”宝钗忙避到帘幔后头,又记挂着母亲,忍不住启幔偷瞧。 不知那大夫做了什么,只听“呼哧”两声喘,薛姨妈悠悠睁眼,愣了一瞬,哭着“心肝肉”便往薛蟠身上扑。 这时香菱已来,忙和同喜同贵将人拦住,半扶半抱到榻上坐下。 大夫诊视一回,道:“病人左膝看似严重,然不过皮肉之伤,未动筋骨。”说着药箱中取出一味散剂,命用滚水冲服。 又叫把老姜烧枯研末【注3】,道:“此虽小技,止血却屡有神验,就是敷时痛极,需得忍住。” 薛姨妈听说,便有不忍之意,问道:“请教先生,可有其他法子?” 那大夫捻一捻胡须,笑道:“生半夏研末也可,只是没有这样神效。” 宝钗忙向莺儿耳语几句,莺儿出去悄和薛姨妈一说,果然再无别话。 丫头送上姜末来,大夫净了手,亲自替薛蟠敷上。 薛蟠原躺着床上哼哼唧唧,忽地“嗷”一声弹起,“爹啊妈啊”乱嚷起来,薛蝌忙带小厮按住。薛姨妈哪经得住这样?早又哭晕过去。 因要将覷帚斋腾还薛蟠,薛蝌此前已搬到西跨院了。见诊治完毕,忙将大夫让到这边,斟酌着又开了内外用的方子,即刻命人抓药。一边付了诊金,又约定复诊时日,把大夫送回。 好容易薛蟠服药安睡,众人正待歇息之时,又听一片拍门响。原来是贾母,邢王二夫人听得消息,俱派人前来探视。 于是一波一波地好几簇人来了又去,只闹到四更天方罢,其中聒絮烦杂,也无须细表。 只说岫烟用了晚饭,便和篆儿拥被闲话,篆儿道:“姑娘,那幅《莫愁行乐图》【注4】真就丢开手么?绣了那么些天,连我都记住名儿了。” 岫烟手里打着络子,点头道:“老太妃仙逝,它就不合时宜了。” 篆儿又问:“那我们绣什么?白耽误了半个月,真是半天里掉下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