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亦当是在囹圄缧绁之间,为万人所唾,于千人注目下血溅刑场。 他到时又要怎么去救得其他人? 苏沉璧轻轻地摇了摇头,拖着痛到几乎麻木的身躯游走于书柜之间,依名目取下一应可能暴露幸存内线身份的文书往来,只匆匆扫过其上的代号与内容,便一一丢入了火盆。 且保住一时吧。 火舌窜动着如饕餮般吞噬着一份份文书,升腾的火光与纷飞的灰烬之中,满脸的血污与苍白的面色之中,苏沉璧此刻的神情也愈发地看不真切。 唯有那双眸子清冽如冰雪。 他算是救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可苏沉璧的动作自始至终未有一刻迟疑,亦不能迟疑。 —— 江听澜攀着淳和坊联络点的窗棂,无声地重新跃上了屋檐。 彼时夜雨将歇,扑面而来的皆是湿润清新的水气。 淳和坊的联络点似乎仍有人往来,她驾轻就熟地翻出了暗藏的一些往来密信,将其中提及的时日、代号与地点一一记下,末了临走时又放回如初。 待她回到城外与队友列下这些讯息仔细对比,总能寻见些许蛛丝马迹。 江听澜本有意再寻几处探探情况,却不料她刚刚攀上高处的另一座屋顶,便望见一列狼牙士兵打着灯整肃地正向着西市跑去。 她很有些顾忌地俯下了身来,听得那整齐的步子似已转过一个弯远去,方才小心地探出身,向着西市的方向点足一跃,落在了街对面的屋檐之上。 再次屏息静听之时,江听澜已觉那脚步声齐齐一顿。 她抬起眼来循声瞥过去,见那隐约的灯火正汇聚于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之中,而为首之人似乎正在屋前奋力破门。 又是夜风骤起,此地却已不能久留。 她在动身的前一刻又是回望了一眼那处院落,院门外一霎纷乱的雨幕之中,残破的红梅伞于地面上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旋儿,断裂的伞骨与垂落的油纸轻轻拂过了石板缝隙间寒凉的水流。 江听澜没来由地感到心头一沉。 —— 顾清濯当先一步猛地踹开了堀室紧闭的木门,浓烈的腥甜之气便随之扑面而来。 堀室内书柜倾倒满目狼藉,四散的文书和着零零碎碎的纸张灰烬,大多已被这一地纷乱的殷红浸染得可怖。静静仆倒在地的两个血人看不出生死,而唯有一旁的火盆仍旧燃着一簇跳动的火焰。 恍惚之间,顾清濯已疾步跑下了堀室的台阶。 这一行狼牙士兵的领队却是个红衣银甲的少年,他蹙着眉头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必阻拦,而后便抱着长枪紧随顾清濯走了下来。 苏沉璧此刻仰面倒在血泊之中,腰腹处的伤口仍旧有鲜血缓缓流淌,而他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眸,半边脸皆覆满血污,手中却犹自有一柄浸满血色的匕首。 “沉璧……”顾清濯全然不顾满地污秽,踉跄着跪倒在了苏沉璧的身侧,低低呢喃了一声。 还是来迟了吗? 他忽而有些胆怯地愣怔了一瞬,而后才垂着眼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苏沉璧的鼻息。 虽有些微弱,到底仍有生意。 他还未及放下悬着的心神,另一手的袖口便被猛地攥紧。 是苏沉璧,他根本……不曾昏迷? 顾清濯颇有几分愕然地看向了他。 “师兄……”苏沉璧的眼帘几经翕动挣扎方才艰难地抬起,这般痛苦的神色却又不似伪作,他有些涣散的目光却不知是落在了顾清濯的脸上,还是落在了后方的更远处,喉中喑哑的声线犹如呓语,“他是内线……他是内线……拦住他……快……” 顾清濯心下一惊,只默默无言地反握住了苏沉璧的那一只手。 五指温度冰凉,唯掌心尚有一线温热。 他这是拼着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借机向狼牙演上了一出“颠倒黑白”的戏。谁又会怀疑这样一个重伤昏迷之人在意识模糊之时的言语呢? 而顾清濯能做的,也不过是这样勉强予以安慰罢了。 “此人已断气多时。不过火盆里的东西看来也已烧尽了。”那银甲少年却已然在另一边探过了金阙的尸体,摇了摇头回身看向随行的一干狼牙士兵,扬声道,“别忘了张府尹的话,先救人!” “是。”狼牙士兵们得了命令,自是有条不紊地取来早已备好的一应担架绷带走上前来。 银甲少年的目光重又落在了火盆与灰烬之上,若有所思。 顾清濯瞥见他这番动作,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