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不要妄动,我去取来。” 苏沉璧转过眼去看向了窗外,方才短暂的彷徨软弱已渐渐地消弭无踪,眸中是一片斫冰碎雪的冷静。 日色正欲西斜,而前路更是渺渺。 —— “寒水……你放手!” 有惊无险地出得城后,江听澜猛地挣开了寒水紧攥住她胳膊的手,神色阴郁。 “放手任由你去城里闹出大事来?孤光,这里可不是凌雪阁。”寒水亦是神色不悦,压下声低低道,“半年前你闹的事儿如今都忘了么?” “我没那么蠢,怎么可能在狼牙眼下贸然出头?”江听澜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时却也没有了更多的反抗动作,只道,“我不过是想乘此时机将‘金阙’之事查个明白——依我往日了解,那人不可能当真投效狼牙。” 寒水平素行事便是直来直去,此刻自然也驳得直白:“可不可能也都只是你的猜测,霜天昨日便与我说了,真相可以慢慢查,但你——为保证小队的绝对隐蔽,必须立刻出城。” “……他?”江听澜见他提及旧事,反倒是冷静了些许,面含讥诮地反诘道,“你这么听他的话,怎么不去问一问他,他那日是不是想先我一步杀了那叛徒?” “……”寒水一时无言,半晌只讷讷道,“我也并非事事都只听他的意见。” 见寒水不答,江听澜却也不再执着,当先一步便向着村野间的古宅联络点走去:“罢了,既已出城,不妨先将淳和坊联络点处的杂乱情报理出些头绪来。” “你……算了。”寒水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洛阳郊野荒村的几处古宅依旧是破败而不起眼,彼时残阳的余晖挥洒如血,二人尚未推门步入,霜天便已急急地打开了院门,见得他们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回来了?回来便好……” 江听澜见他面上神色确是担忧居多,便也放缓了几分语气,问道:“霜天,为何不借机与城中人会面,反而让我迅速出城?” “太冒险了,金阙手中掌握着仅次于寒蝉的内线资料,我担心你若不走,即刻便会被波及。”霜天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一番话自是说得在理,“联络之事终究算不得急迫,我们的情报来源也并非只靠他们。先前五六两月通讯完全断绝,我们不也同样能探得城中大致的情况?” 寒水亦是附和:“是啊,何况你与布告中人似有旧识……” 霜天淡淡地瞥了江听澜一眼。 “……好。”江听澜细细思忖一番,一时也是无从辩驳,自然便是依从了身为队长的霜天的决策,更是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寒水的这番“知无不言”,“那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等一等‘长安古意’的消息,据传安禄山近日在长安暗中募集人手探查城内水路密道,更似乎有意亲自前往西京,暂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西京?”江听澜凭着昔日在长歌门中的耳濡目染,对此等异样动作的预判向来颇为准确,她扶额斟酌了半晌,忽而心底暗暗一惊。 今年安禄山军向南被阻于睢阳、南阳,史思明自北被牵制于景城、太原,正应是颇费钱粮军需之时。先前便已有狼牙奉命屠戮过长安城的皇室宗亲,如今……不妙。 寒水见霜天与江听澜皆是一副沉思模样,一时不解其意:“怎么了?” “若届时有调令,我申请留驻此地。” “不可。” “为何?” 寒水见二人大有剑拔弩张之势,一时也识趣地退了一步。 霜天抱着手臂,难得露出了严厉的神情:“如方才寒水所言,你在城中的旧识看起来是卷入了此事之中。先前江随云前辈也曾提过,你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凌雪阁弟子,但依照你的性情却断然不能做决断诸事的队长。” “……”见他提及江随云,江听澜自是沉默了片刻,却也不得不认同他的这番话,因而唯有颔首服从,“是我意气用事了。” 江听澜行事虽难免偏激狠辣,却也绝非纯然感情用事。倘若分不清私情与事理的主次,她便是枉为凌雪阁弟子了。 “无妨……”霜天亦是缓和了语气,与她各退一步,“京畿道若非急缺人手,通常也不会调用河南道的小队——且看来日吧。” 寒水与江听澜自是应声不迭。 江听澜自始至终却是攥紧了昨日从淳和坊联络点得来的密信,不曾示于他们。 其实信中所提及的也只不过是告知他们留意长安的动向,只不过末了又有意无意地添了一句叮嘱: “今城中屡生变故,吾等只得勉强应对。君当戒备,凌雪阁中或亦有居心叵测之人。七月十三,白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