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着你上山的事,你知道?”迎春问。 “知道。”冯紫英点头。 “对方身后的人是谁,你也知道?” “有怀疑对象,但无证据。”冯紫英斟酌道。 “你是什么地方甩开那刘婆子的?”迎春又问。 “这……”冯紫英看了眼空明大师,“大殿西侧,我假装解签,和空明大师去了西侧大师会客的一间禅房。” “厢房不止一个出口,不常来寺里的人并不清楚。”空明大师拈须摇头,“当初建那厢房时,却是没想过今日会让少将军用来做此等用途。” “我明白了。”迎春了然。 想来冯紫英上山时就已经察觉到身后跟着的人了,只是他暂时不好动对方身后主谋,或许还存着迷惑对方的打算,因此利用那禅房甩了对方后,便去了别处。 联想到后来空明大师匆匆离去,刘婆子闹事后过了好一会他才出现,迎春合理推测,冯紫英甩开对方后秘密见的人就是空明大师。 “其他的我也不多问,只是今天的事,于我是无妄之灾,那刘婆子虽然暂时是说不了话,但是陈夫人带她走后,陈知府必定要审问一番。我那药最多只能控制住她一时,此时就算问不出什么,终究是个隐患。” 迎春皱眉,不再追问冯紫英,反而看向空明大师,“我知道大师素来慈悲为怀,否则不能让那刘婆子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寺,你寺中诸事我不过问,但那刘婆子和她媳妇、孙子,不知大师打算如何处理?” “药?”空明大师蹙眉,跟着细思一回,惊问,“是小友方才暗中交给陈夫人的那东西?” 迎春点头,却问冯紫英:“冯少将军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惯于观察各人罢了,方才刚好站在侧边,恰好看到,并无恶意,贾二姑娘莫要见怪。”冯紫英并不否认。 “刚好站在侧边么?”迎春轻笑,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才慢慢又道,“不过,幸好冯少将军方才并未出来,否则我怕是更说不清楚了。” “不知那药是何作用?”空明大师见冯紫英脸色僵硬,适时开口问道。 “消肿化瘀。”迎春说,见他们二人似乎并不相信,于是又解释了一句,“治那刘婆子的脸的。你们没看到吗?方才我一时冲动,不慎错伤了她的脸。” 打得“啪啪”响不说,脸还肿成那样,红得发亮,谁能看不到啊。 两人同时心里默默腹诽。 不过—— “一时冲动?”冯紫英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不慎错伤?”空明大师扯扯嘴角,也跟着反问。 “是啊。她虽然罪有应得,但脸肿成那样到底不好看,况且她年岁也大了,叫人瞧了多不忍心啊。”迎春点头,认真道。 “所以,你是为了不让旁人说嘴同情她?”空明大师了然。 “不错。”迎春问,“大师是觉得,我下手太狠?” “此人先是任其儿媳当街诬陷小友,后又擅闯山门,辱骂小友,次次都是她主动冒犯,全不顾小友大义施恩,照顾亲人,又收其独孙入学的恩德,如此无之人,若不惩罚,怎谈得上善恶有报。阿弥陀佛——” 空明大师合掌念了句佛,“小友先时说的不错,若不惩恶,何以扬善?此话,老衲深以为然。” “只是就这么放过她,实在太便宜那老太婆了!”冯紫英冷声道,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一想到刚才那刘婆子骂的那些话,他就只觉得一股怒意按捺不住,几乎要烧得他发狂。 “我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她。”见两人都齐齐看着自己,迎春笑笑,“那药粉除了消肿化瘀,还有别的作用。” 另一边,陈夫人带着刘婆子回了城,刚进了府衙,陈知府便早得了快马消息,忙忙带了人出来,将刘婆子先押下去,正要去问陈夫人详情,却见陈夫人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回头先吩咐了侍女,将手里一个药包拿了下去。 “这是什么?”陈知府疑惑,低声问自家夫人。 “这是墨莲居士方才给我的药粉,可以消肿化瘀的。”陈夫人说着,低头对那婆子道,“墨莲居士好心,你虽然擅闯佛门重地,又肆意污蔑于她,可她到底不忍,还是给你这药,你可要记着她的恩典。” “是!是!夫人说的是。老婆子再也不敢了。”刘婆子动也不敢动地僵着脖子,任由那侍女将药粉抹在自己脸上,眼珠子却是转个不停,显然不知道暗暗还在盘算什么。 见她好生涂了药粉,陈夫人给了侍女一个眼神,便拉着陈知府先回了后衙,只说让人好生看着那婆子,不许打骂于她,自己也累了,先歇息一刻钟再问话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