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昭为建兴帝炼制的丹药,他起初只偶尔服用。 只要皇帝睡前用过丹药,夜间便能与思念之人梦中相会。 且建兴帝并没有觉得身上有任何不适,对于玄昭曾经说过的、丹药的副作用,也有些将信将疑。 又觉得抑或是他乃天子,与寻常人自然不同。 他又用了一段时间,依旧感觉身体并无大碍,又令太医院院使日日探脉,确认自己身体并无大碍,使用这丹药的频率便越来越高。 只是这样过了段时日,建兴帝发现自己常常梦中惊悸而醒,遣太医来又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他召玄昭询问,玄昭还是重复了从前那番话,还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帝王不要频繁用药,梦中骤然醒来,正是仙人对陛下的劝诫。 建兴帝自然不满玄昭此言——平日里被朝中大臣拦着劝谏也就算了,做个梦怎么还有仙人劝诫? 他嘴上不说,只令玄昭退下,独坐殿中摩挲着那一盒药丸。 话虽如此,建兴帝却还是减少了用药。 是夜,诸晴的书房中。 “晴姐,这个玄昭分明在坏我们的事情。”诸涪点着桌案上那封密信。 闻言诸晴却面色如常,她从诸涪手中抽出这封信,置于烛火上焚烧,眉目微敛,道:“相见欢药效猛烈,便是改良多代,也难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她将手上燃起的信纸放入痰盂中,又道:“玄昭图利,也能猜到这东西对身体有害,他要仰仗帝王,这件事到现今,于他已经并无什么益处了,他这样的举动也情有可原。” 诸涪愤愤不平,拧着眉心道:“一个下九流的玩意,刚得了些甜头便忘乎所以,果真不足与谋。” 诸晴瞥了眼诸涪,凝视着湮灭的火光,道:“反正也是牢狱里提出来的死人,叫他生前再享受享受。他吃到甜头,自然更害怕东窗事发,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那我们……”诸涪话刚起了个头,便被诸晴抬手打断。 只听她道:“梦中不得相见,只能在俗世里依赖相近的容颜了。” 诸晴嘴角勾起,又道:“咱们连由头都给他找好了。神女临世、再续前缘。” 她仰头看向窗外的星子,唇边的弧度分毫未变,朱唇轻启:“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多美好的故事啊。” 诸涪明白了诸晴的意思。 又一次梦境中然而止,建兴帝猛然从飘飘仙乐中惊醒,神思尚未明清,却见梦中人在一旁关切地望着自己。 他一把握住眼前人的青葱玉指,将她拽入怀中,紧紧揽着。 “慧娘……” 他怀中的人埋在他的胸膛里,却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她伸手拥抱回去,柔声道:“陛下……” 贤妃盛宠,林宫内外皆知。 太子的居所位于林宫以东,布局仿造林宫但形制略小。 因为太子不拘细礼,常常与皇太子妃共用饮食、闲聊家事。 至今太子仅有一女,即宜安郡主,这位受父母独宠长大的郡主也常常凑来一并用膳。 用午食的时候,宜安郡主就看起来闷闷不乐。 她听见父母在讨论东宫里的开支用度,对那位受宠到人尽皆知的贤妃只字不提,突然甩了碗筷。 太子妃停箸,皱着眉头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太子“哎”了一声,拦住准备教训女儿的太子妃,又遣散四周的仆人,方对宜安郡主道:“怎么?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 宜安不顾礼节,直愣愣瞪着自己的父亲道:“女儿是担心,以后再也吃不上这样好的饭菜了。” 她这话在场的人都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也不是深闺妇人,这些日子里她的娘家人也时时来向她探听情况,她一概应付过去,不曾与自己的夫君提及。 她晓得这种时候,绝不可自乱阵脚,也不想用这些空穴来风的事情打搅太子。 是以听到女儿这样说,她便厉声喝斥道:“这话是谁教你讲的?” “哪里需要别人教!”宜安梗着脖子和她的母亲犟上了,“天下人都知道,皇爷爷独宠那位贤妃娘娘,万一生……” “啪!”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太子妃一巴掌扇断了。 宜安捂着面颊,眼含泪意望着太子妃。 这是她万千娇宠养大的女儿,太子妃虽然平日里教孩子严苛了些,却也从来没对她动过手,情急之下这一巴掌,叫她自己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