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梨花院竟然锁起来了,一个人也没有。 许是在周大奶奶的牡丹院里,她跟在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后面,蔷薇架下,周大奶奶又摆了一桌酒,正和殷夫人一起吃。 一个穿大红织金锦袍的男童跑上来,跌跌撞撞抱住殷夫人的腿,“娘,要抱!” 他抬起脸,肤如凝脂,目如点漆,眉眼很是灵动,竟然和殷疏雨有三分像,殷夫人笑着放下酒杯,抱起男童:“小山怎么不随哥哥一起去放烟花?” 殷疏雨远远望着这母慈子孝的画面,微微冷笑:“原来那个男孩叫殷小山。” 男童坐在母亲膝上,用筷子蘸酒喝,周大奶奶和其他丫鬟都看着他笑,怕羞地低下头,软软笑道:“哥哥在和大人说话。” 殷夫人不要他喝冷酒,倒了杯牛乳慢慢喂他:“我的儿,和娘在一处玩,不必去烦你大哥哥了。” 殷疏雨不想再看,虽说殷夫人不是她亲娘,但自从她穿到原主身上,她就自认为继承了原主的一切,现在看来,母爱是无条件的,因此不能强求。 她离开了周家,想再去潇湘馆看看。 潇湘馆比周家还要繁华热闹,乌压压地坐满了人,到处张灯结彩,急管繁弦,尽是些考上童生的年轻人,遍邀了亲朋好友,在这里喝酒作乐。 殷疏雨从酒气肉香里穿过,去到二楼的雅座,本来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沾衣诗社的社员除了社长,居然齐聚一堂。 梁行书抱着一根莲花:“你们武试怎么过的?” 扬波奇怪地看他一眼:“用学官钓出来的法宝过的啊。” 梁行书擦了额头上后怕的汗:“所以你是拿什么过的?” “你说这个啊,”扬波从怀里抽出一根笔直的树棍,“我把这插到木人的关节里,木人不能动,一刻时间到了我就赢了。” “这么简单?”梁行书目眦欲裂,“你知道我有多惨吗?这根莲花屁用没有,我就不停挨打,挨到要流血了,这莲花开一片花瓣出来,我的伤好了,就接着挨打!” “呵。” 梁行书讶然地转头,看着谢一枝,刚才是谢一枝笑了,她居然会笑? 她一块接一块地垒着盘子里的糖糕,不吃,只是垒着玩儿。 “好玩吗?”梁行书问她。 “不好玩,我在想社长。” “哈哈哈哈,社长好像比我惨多了,我还有莲花可以治伤。”一提起殷疏雨,梁行书就高兴了。 “我也很惨啊。”扬波用树棍劈刺前方的空气,“我的棍棍把木人插坏了,学官揪着我耳朵要我爹赔三十金,我怕我爹打我,现在还躲在外公家的庄子里。” 梁行书神清气爽:“这么看来你也挺惨的,谢一枝,你是怎么过武试的?” 谢一枝慢吞吞地拿出竹节鞭,随手卷起一团鞭影,鞭子拦腰卷住梁行书,另一头飞出谢一枝的手,悬在房梁上。 “呐,就是这样。” “你呐什么呐啊,快放我下来!” 梁行书像刚扎好的秋千一样,在房梁上晃晃悠悠,“你厉害,快放我下来啊!扬波别拿棍子戳我屁股!” “呵。”谢一枝淡淡地笑了一声。 沾衣诗社的社员都很有活力啊,殷疏雨欣赏了一会儿梁行书荡来荡去的样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潇湘馆。 她自在地向前飘去,好像越来越冷了? 殷疏雨觉得轻盈的魂魄在下坠,不好,如果落到土中,就回不到羊圈巷子的身体里了。 这里就是碧桃观照法能观照到的极限,桃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逐桃花,再往前就要被观照法里的溪水吞没。她要赶快回到桃树枝头,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街上行人稀少,只有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地走着,看样子并不熟识。 前面的人喝醉了,扶着墙根,越走越慢。后面的人也就越走越近,他皮肤雪白娇嫩,鹰钩鼻,腰极软,走路时轻轻摆着。 殷疏雨注意到——他的眼睛泛着幽深的绿色!他是妖,还是被妖附身的人? 天上的月不知何时,变得暗了红了。芍药和海棠还是那样艳丽,艳得透出几分不详,远处的笙歌像隔了一层锦障,吹不到这里来。 她应该提醒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小心,但是魂魄像花瓣沉入深渊,越来越沉重。 只好缓缓飘走,心里分明念着要快,快去叫醒张伯,叫来巡夜的捕快,魂却只是慢慢向前晃着,殷疏雨回头看了那个男子一眼。 他似乎有所察觉,朝殷疏雨的方向望过来,腮一鼓一缩,好像在嚼一块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