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的指点,关山月住在城南的竹舍。 造竹舍的竹子是湘妃竹,屋顶上铺着厚厚的茅草,隔空夹在一个小坡上,小巧玲珑,像是天上仙子抛丢了的翠缕球,滚落到此间。下面本应用来养猪,不知道是谁,别出心裁,用竹筒和白蘋互相掩映,搭成高低错落的模样,水循环流过,声音十分悦耳。 “殷施主,请进来吧。”关山月遥遥呼唤。 清风呼啸,隐约挟来类似狼嗥的“嗷呜,嗷呜……” 殷疏雨寒毛一凛——狐妖不是被他吓走了,怎么又来一只? 还是这花和尚说大话,他只会抚琴,不会捉妖,山月寺走的是以身饲魔的路子,不会捉妖也是当然。 竹舍里响起激烈的砰砰声。 要去帮忙吗,她站在楼下犹豫。去吧,昨天晚上,她也有几分战斗力,殷疏雨硬着头皮上楼,握着剑柄,挑开竹舍的门。 “呔!快放开山月大师。” 关山月捏着狐妖的脖子,一手拿着戒刀就要剥皮,看到她:“小殷快来,剥了这狐狸的皮,烤肉吃。吃一口,能长好多筋肉力气。” “……吃野味是违法的。”殷疏雨放下剑。 “你不吃更好,过来帮我按着这狐狸的蹄子。” “……哦。”这个世界的和尚,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她走过去,按住狐狸乱晃的尾巴和腿,这狐狸已经被四马攒蹄地吊起来,等着放血。 “你这和尚,我已经把舍利子留下,你为何还不饶我!”狐狸口吐人言。 关山月耸肩,一脸无辜道:“哪里有舍利子,我从未见到。小殷,你看到过吗?” 她突然就从殷施主变成小殷,这还是个自来熟的和尚。 舍利子就在她怀里,“我也从没看到。不知道这狐狸在说什么。” 关山月笑得很澄澈温柔,一把戒刀就要凑近狐妖的脖子,吹毛断发,那和人的脖子一样脆弱的狐狸颈项,一丝血痕从刃上流过。 嫣红如新妇第二日的眼角。 “直娘贼,放开我徒儿。”一道苍老声音自半空中响起。 关山月仿佛没听见,一把刀又快又狠地割下去。 没见血,殷疏雨凑过头去看,戒刀已经凝成冰。 刀碎成细碎寒冰,殷疏雨满目都是灿灿银光。 她的视野被袍袖遮挡,落入一个满是甜美花香的怀里,关山月旋身下坠,轻飘飘放下她,责怪道:“小孩子,不要乱看。” 他袍袖一挥,将袖上碎冰刃扔过去,微笑道:“好久不见。” “直娘贼,你别以为昭凰对你另眼相看,你就……” 冰刃不知道从哪儿染了血痕,滴溜溜地在空中转了几轮,才铿锵落下。 “老妖物,还是那么轻敌。”他唇上还是含笑,目光冷得像积雪被日色照出的寒光。 “我轻敌?哈哈哈好大的笑话。” 声音的主人始终不肯现身,盘旋在竹舍周围,风声猎猎。 殷疏雨问:“为什么这妖怪不现身?” “小丫头,因为我没来啊哈哈哈。” 冷风飒然,一股寒流透进竹舍,落地的冰刃又翩翩飞起,闪电般疾刺过来。殷疏雨躲闪不及,手臂划出一道深深血口。 “他没来,来的是他分身的神魂。”关山月凉凉道,“这是神魂驭物的术法,妖物不是吃了诗人,就是嚼了诗骨。” 分身神魂就这么强大,他如果是本人亲自来,她不禁微微一抖。 察觉到殷疏雨的心思,关山月撩开袍角坐下:“不必担心。” “眼儿媚。”古琴应声飞来。眼儿媚是它的名字。 琴声磊磊落落,好似一片阳春景象,花不尽,柳无穷。 殷疏雨觉得自己身体,好像飘荡如杨花,神魂要飞出身体之外。 关山月边弹边吟:“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出阁难一言。出!” “这……这是等闲销魂曲!”那胜券在握的声音,忽然惶然起来。 到最后,声息微不可闻。 “我不妨告诉你,这曲名为《海水天风》,你要是还有魂回去,就告诉你主子,她胃口太小,还装不下我。” 仿佛是昨夜重现,风声和琴声一齐静下来。 殷疏雨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她呼吸粗重,在宁静的竹舍分外明显。 “怕了么?殷秀才。”关山月摸上她的额角。 殷疏雨甩开他的手:“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