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露水新凉,殷疏雨神魂离了木佛躯壳,按古月的指点疾飞到城外的小石潭。 城里的热闹渐渐远了,只有灯笼还挂在檐角,看得清楚。灯和月色柔润清圆,连着拂檐的蝙蝠,将一抹幽魂照得透明。 到了。泉声幽然,乍大乍细。 水渠蜿蜒,上面架了一座木桥。苔藓青青,菖蒲环绕,少有人来的痕迹。 她放出花月宝鉴里的古月,问道:“就是这里?” 古月挠挠耳后的毛,一下子挠断三五根,“是这儿,把那块堵着的石头挪开,就有个入口。” 殷疏雨道:“你去挪。” 银鱼在水波中翩然摆尾,岸上围着的土石杂乱中带着诡异,潭水清澄凛冽。是一个好地方。 古月绿眸子幽幽的,咧嘴道:“主人好了。” 水面出现一个浅浅的漩涡,像一只刚刚要睁开,又随时能闭上的眼睛。 潮湿的水雾扫到她的手背,好似这只眼睛的睫毛,软而微痒。殷疏雨汗毛直竖,这回她没给古月使眼色,古月自己先跳进漩涡。 水声泠泠,就像当日关山月的《海水天风》。 她跃入漩涡,潭水冰凉,凄神寒骨。 神魂感觉到地面时,殷疏雨睁开眼睛,原来下面是一座小小的水晶宫。宫门前立着一块石碣,上刻三个大字“古月门”。 殷疏雨面色古怪,问等在门前的古月:“这是你的私产?” 古月低头,幽幽道:“曾经的大业鸿图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你就不想重回妖族。”她踏入门内,眼前光景一变。黄金作瓦,白玉为门,重重锦绣,瓶里插着珊瑚枝。 “你竟然舍得?”殷疏雨睁大眼睛,她追求的物质,全都在这里堆积着。 轮到古月大惊失色:“难道你想把我存的养老钱占为己有?”妖族强者为尊,它是女王一支的血脉,虽然眼下富贵,要是女王哪天陨落,它这一支肯定会被后继的狐王斩尽杀绝。 于是古月顺了不少国库的东西过来,攒着。 殷疏雨指着堆成山的珍珠、玳瑁,还有翡翠牌楼,“这,这,这都是我的。” “你杀了我吧!” “那你过来,我把你扼死。” 古月愤愤然:“你不能杀我!” 殷疏雨笑了一下:“怎么杀不得?” “拿阴书儿的身体要闯三道关,没我根本过不去。” 殷疏雨沉吟:“那确实杀不得,你带路。” 古月三条尾巴都围着脖子,缩头缩脑地带路。一人一妖走在阴森富丽的长廊上,长廊尽头是一扇金钉攒彩凤门。 一只金稳兽守在门边,衔玛瑙球,赤金尾巴盖住尖利指爪。 “主人,把玛瑙球取出来,金稳兽就会放我们进去。” “这是第一关?” “回答不出玛瑙球里的问题,金稳兽就会吃掉我们。” “这不是你自己家吗?” “妖族的洞府常常易主,这是我给抢我财宝的人准备的手段,主人想要,就先过这关吧。” 殷疏雨笑道:“那我要你有什么用?” 她并不聪明,但这种时候还是能转过弯来:“这儿是你抢来的,还是偷来的?你打不开,所以借口有阴书儿的身体,引诱我来。” 古月把头埋进尾巴,缩成一团,“这是昭凰姐姐给一个江南才子造的行宫,那才子不从,造了三道机关,在里面自杀身亡。姐姐嫌晦气,就把行宫赏给我玩了。” “千真万确是我的私产,只是有个前主人的尸体在这儿。” 殷疏雨哦了一声:“阴书儿的尸体,也在里面吗?” 狐妖的尾巴裹着一颗脑袋,道:“阴书儿是他的青梅竹马,偷服了妖丹,想要救他出来。失败后,两人殉情死了。” 她长长叹息了一声:“如今,怎么好意思再去打扰有情人的安息?” “你,把手放金稳兽的嘴巴里。” 古月目瞪口呆:“主人不是说不想打扰他们?” 殷疏雨悠然道:“既然设了机关,那不就是等着破了机关的人来找?长埋水底,多寂寞啊。” 古月不情愿地把爪子伸进金稳兽口中,道:“玛瑙球说才子有句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他总觉得这句诗写得生硬,又不知道怎么改。要在半刻钟内想出来,不然……” 狐狸打了个寒颤,续道:“我的手没了,命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