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溢满杯中,“像喝茶,最开始舌头觉得微涩,然后喉头感到一股甘甜,最后茶水滋润嘴唇,齿颊留香。” 他温柔地跳跃到最终结论:“所以我们要辟谷。” 不是,这和炼体有什么关系,她有一笔没一笔地记着,慨叹没PPT的时代,老师讲课就是玩儿啊。 “辟谷怎么辟?”云简子雄壮道,“咱们以后就不吃饭,改吃诗了!” 底下学生一片哀嚎,“诗?这怎么吃啊……” “自产自销,写一首诗,再吞下去,嘿嘿……” “我要吃烧鹅,狗肉!” 云简子无视学生的叫唤,念了一首诗出来:“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 有学生听出来:“这是圣人的《槐叶冷淘》。” “对,”他笑问,“这诗香吗,能当饭否?” 学生齐声答道:“香!不能!” 云简子气咻咻地捋起袖子:“怎么不能,读圣人诗一首,三月不知肉味。” “眼、耳、鼻、舌、身、意啊,同学们!” 阴书儿心道,他很快就有个眼耳鼻的外号了。 云简子激昂道:“我们要学会六根并用,意到舌到,舌到身到,尝到诗中神髓,以诗代饭。” 他从袖子里掏了一本又一本诗集出来,砸到学生头上,底下嗷声一片。 “今天的作业,不吃饭,把这些诗的味道品出来,写好了明天交给我!” * 阴书儿捂着红肿的额头回舍馆。 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翻开诗集,用诗辟谷,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滑忆雕胡饭,香闻锦带羹。溜匙兼暖腹,谁欲致杯罂。 暖和滑是身,香是鼻,溜是眼。雕胡饭软而腻,锦带羹是莼菜羹,香而甜。溜匙是浓滑的莼菜羹流下汤匙,还挂了一点在匙子上。 阴书儿灌了一肚子水,这不仅不能辟谷,反而更饿了。 她翻开下一页,“含风鸭绿鳞鳞起,弄日鹅黄袅袅垂”。 鳞鳞是水纹,袅袅是柳姿,鹅黄鸭绿隐含了鹅和鸭子,鳞鳞袅袅中有鱼也有鸟。连起来就是鹅鸭鱼鸟,含字温润,弄字亲昵。 鳞和袅的叠声,更撩起人一阵软软的饭后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怎么好像吃了一顿鸭肉鱼羹,装在白釉大碗里,酥酥软软,有汤,有煮得开花的米,还飘了几片鹅黄的柳芽。 吃饱了就想睡觉,阴书儿伏在桌子上,睡了整整一个时辰。 第二日,还是炼体课,白胡子老头拿玉梳整理胡子。 阴书儿把诗集交上去,“我尝到了甜味。” “甜味?”老头先点头,再摇头,“甜味不是至味。” 学生稀稀拉拉坐了十几个,云简子开讲了:“同学们,你们尝到了什么啊?” 一个黄衫女子站起来:“我尝到了荔枝似的甜味。” “我尝到了饵块、蘸水、鸡爪、菌子和辣子。”灰衣少年摸着肚子,用浓重的南方口音说道。 …… 尝到甜味的人是最多的,也有人尝到了酸味和辣味。 老头大手和胡子齐飞:“同学们,这都不是至味!要无味而有味外味,那才是至味!” 阴书儿问:“就像无味的笋和豆腐?” “对对,”云简子欣然点头,“所谓的味外味,就是余味。” “尝到诗味正宗的人,就可以炼体了。” 终于说到炼体,大家纷纷躁动起来,“老师,讲讲炼体呗!” “轻浮!”云简子拈断了一根胡须,“诗人写诗,就像炒一首菜。” “要先选材料,再选用快的节奏还是满的节奏,是先抒情再写景,还是情景交融,怎么做成一首色、香、味俱全的诗,我们要用六根细细品尝,把其中的色、香、味化为己有。” “如此用诗辟谷三月,才能谈炼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