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衡蹙眉:“皇后言重了,人家父母求到我头上,用宰相义女的名头增加身价,实非我所愿。皇后若不喜欢,把名单上的人都勾掉就是。” “宰相口齿伶俐,我甘拜下风。” 皇后微微一笑,从道袍袖中取出一个木匣。 木匣轻巧地打开了,蓬地一声,一团银虹爆开,银针细如牛毛、绵密如练,银光闪烁不定,好似被急雨催落的梨花。 “皇后很喜欢这种小玩意。”薛衡丝毫不惧,一刹那就滑出银针的包围范围。 皇后一字字笑道:“你去死吧。结党营私,施恩天下,今天我就代大坤皇帝除了你这窃国大盗!” “月落半晴天,风撼梨花树。”皇后以极其娴静的声音念道。 空气的流转仿佛有了颜色,仿佛制作胭脂时,浸泡花瓣的温水。 灵气催来的寒风席卷银针,如同一团银色的火球,追着薛衡不放。 他已经纵出三丈,凭轻功想甩下银针追逐,然而无论如何提高速度,银针始终跟他有一丈距离。 “皇后又精进了。”薛衡还有闲情微笑,“如果我死了,朝堂上就全是你的敌人。” 她淡淡道:“和宰相的绝世轻功比起来,不算什么。他们会和你一样,一个接一个,死得比你还惨。你在宰相的位置上待得太久,抢我的钱,抢我的人,到最后还想抢我的位子。选你做官是让你做皇帝的狗,没想到你把自己当贵族。” 薛衡的脸色难看透了。 温和的书生假面褪得一干二净,他粗声粗气:“那皇后你呢,私下谋杀大臣,你以为皇帝就会信任你?难保你未来不会乘势废掉天子,自称皇帝。” “皇后手下有什么可用之人?是科举选出来的进士?九品官人法选出来的世家子?还是北府军阀?恐怕还不如我吧!莫非皇后信的是阉人?” 银针已到了薛衡的咽喉,细如发丝。 无论他到了哪里,飞舞的银针就跟到了哪里,而且,距离越来越短,只隔着三寸。 寒凉的剑气震落了银针。 它们就像真正的梨花那样,风停了,絮絮落下,铺成暮春。 “小鸾,不得放肆。” 皇后转头盯了来人一眼:“师父,是你。” 她又念道:“人间何处得飘然,归梦入梨花春雨。” 灵气化成的蝴蝶在花底扇风,落在花心上又飞起,花朵随之微微起伏。银针散发着微光,飘飘洒洒,像倦了的蝴蝶,飞回梦里。 闪电般划过半空,重新回到木匣中。 “想不到,连花间派掌门人也被宰相笼络,来劝门下的大弟子?”皇后冷冷道。 花间派掌门人一身缁衣,剑白于霜,秀丽端严如观音,令人不敢逼视。 掌门人叶娉对宰相行了一礼,对皇后安然道:“宰相对花间派有大恩,你身为大弟子,不可无礼。” 皇后一笑:“我今日就要做个忘恩负义之徒。” 薛衡咳了一声:“皇后想杀我,等我施行了土断之策也不迟。” 皇后回转神色,眸子里惊中带喜:“真能施行土断之策?” 所谓土断政策,就是让从蛇国边境北上的流民和原住民一样获得本籍,承担所属州道的义务。政策从理论上无可置疑,然而在皇权虚弱的坤朝,想要对地方做点什么,必须由一个强势的领导者实行。 很可惜,常日里念佛,弹琴的坤朝皇帝,并不是这样的人。 以至于早该施行的土断政策,总是四处受阻。 薛衡神情肃然:“除了晋陵这样流民强横的聚居地,徐州、衮州、青州施行起来,阻力不大。” 皇后终于从眼里流露出晶莹笑意,令人目眩神驰,“那么你的贱命,暂且寄存在这匣子里。” “微臣多谢皇后。”薛衡匍匐在地。 皇后并不多看他一眼,问道:“师父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叶聘悠然笑道:“要事说不上,只不过新收了一个得意弟子,忍不住让大弟子掌掌眼。” “哦?”皇后有了些笑模样,师弟师妹对她也是个助力,不由关切道,“花间派有五帝功法,青帝主春生,赤帝主夏长,白帝主秋收,黑帝主冬藏,黄帝主土。不知道师妹选的是哪一帝的功法?” 叶娉道:“她选的是赤帝功法。你要见见她吗?” 皇后一震,虽然立朝圣人驳斥过五行五帝说不足信,但天下人,包括她,还是觉得朝代更迭,总是一个天帝的子孙,让位给另一个天帝的子孙。 她出身花间派,从小有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