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亭到了。制墨可是门好手艺。” 好墨质地坚硬,研磨无声,如下了一场春雨,滋润如酥。 写诗的人要制作诗符,挑剔的自己起窑烧墨,不挑剔的,也要买最上等的墨锭。制墨或用油烟,或用松柏,好墨清香飘逸,因为加了珍稀的材料——麝香、冰片、犀角…… 一锭墨就是万贯家财。 王神爱想着学会制作好墨,容易在京城闯开名气。京城的贵人,最喜欢他们用不上的好东西了。 * 教授制墨的老师穿一身短衣,脸上熏的油烟还没洗干净,只看得出方圆脸,轮廓漂亮。 她珍重地捧出一个梓木匣子,学生们坐在亭边,张望着她手中的宝贝。 打开盖子,先是一线幽香飘出来,幽幽一缕,非兰非麝,带着些许药气,袭上人面。 老师笑问:“香吗?” “香!”学生齐声答。 “这是我做的,叫醉灵墨。天地灵气一闻到这墨香,就走不脱了,心甘情愿被印在宣纸上,所以诗符才可以使用,灵气甘愿被驱使。” 她说着话,抹了一把油烟熏脏的脸颊,一脉暗香从袖子里透出来,萦人欲醉。 老师把匣子里的墨锭取出,分发到学生手上,一一传阅。 等他们摸够了,闻够了,才娓娓道来:“什么样的墨是好墨?先敲一敲,声音清脆的是好墨。看一看,泛着紫玉光泽的也是好墨。呵一口气,再闻墨锭,有冰片、麝香这些中药材香气的,是上品好墨。” 一个书生举起墨锭:“老师,这墨锭上有层蓝色,是好墨吗?” 老师反问:“你觉得呢?” 书生肯定道:“不是紫玉光泽,不是好墨。” 他自以为机灵地拐个弯:“但是老师做的,肯定是比有紫玉光泽更好的墨。” 老师劈手把他手里的墨夺去,淡淡道:“你这样说,它不高兴。” 她温温地抚摸掌中墨锭,安慰道:“莫气莫气,气跑了香气不值得。” 把墨锭当女儿安慰了半天,老师抬起头,道:“这层蓝色,是用靛草捣的汁水,浸染灯芯,熏出来的蓝烟凝在墨上。” 老师又从学生手里收走一块墨锭:“这给泛红的,是用紫草浸的灯芯,点火熏出来的。” “还有这个灰色的,是加了铁质,写诗落纸如漆,光润不胶,能保持千年不变。” 学生一边惊叹,一边记下老师说的好墨特点。 老师宝贝地把一块块墨锭收到盒子里,给每个学生都发了十两银子。 “去墨坊,买一块买得起的最好的墨,明天带过来看看,墨买得好的人,我送他一本制墨秘籍。” 下了课,王神爱邀阴书儿一起去山下的墨坊,阴书儿客气拒绝,天色不早,她要带着两个还没完全收服的二五仔去黑市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成功,二五仔兴许能变成忠心属下。 没成功,就趁着月黑风高,把金包银和金桃埋了,烧成灰撒花月宝鉴的灵海里。 * 黑市的入口又变了。 鹅黄的帘幔一揭,以往热闹的赌厅搬了个空,生生挖出一个莲池,点了千百枝蜡烛在莲心,亮得澄明清净。 居然是一场莲池夜宴。 拉了旁人一问,“怎么忽然这么热闹?” 一出口,阴书儿就知道自己问错了,黑市哪天不热闹,偏偏今天,像是贵妃省亲似的,热闹得这么尊贵,这么有排场。 被问的人知道她的意思,神神秘秘,说的话和课间学生的八卦一样:“有贵人要来啦。” “贵人,什么贵人?”她接着问。 黑市的人消息究竟要灵通一些,“听说是皇后的得力女官,京城文坛的风流人物。” 蜡烛点在莲花花心,蜡烛中心也嵌入莲蕊。坐在船上的人飘了满身香雾,如同行在香雪海中。 金桃自顾自剥了绿豆糕吃,油纸里包了六枚绿豆糕,一片仅指甲大小,刚抿到舌尖就化了,纯粹是吃得玩的。 阴书儿扫她一眼,金桃不情不愿地塞给她一块盐梅糕,瓮声瓮气地:“最后一块了。” 金包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眼里就蒙上一层水雾,很快就水漫金山,整张小脸都是泪痕。 阴书儿忽然觉得很头痛。 杀了吧,麻烦。留着,也是麻烦。连花月宝鉴里的狐狸也失去利用价值,从她自创淮海剑法以来,狐妖古月就再也打不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