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书儿坐了下来,人看过太亮的东西,移开眼睛时,就觉得两眼发暗。她不看谢宛时,就是这种感觉。酒筹凉凉地躺在手中,不知道下一轮,会轮到谁那里。 “去年春恨却来时,阮郎归,归哉归哉。”第二个少年朗声道。 “起句妙绝,可惜和今春不减前春恨略有重复。”谢宛评道。 他这么说,自然是嫌结尾结得冗长。见他没有让众人同贺一杯酒,少年失望坐下。 到第三人了,那人支吾道:“我……我不会。” 谢宛温言道:“你多想一想,总会有的。” 他受了鼓舞,默默沉思了好一会儿,磕磕绊绊道:“不与桃李争春官,碧牡丹,碧牡丹……” “碧牡丹?”谢宛问。 “碧牡丹,畏子不敢。”他硬着头皮说完,韵压着了,意思却不连贯。 谢宛笑着让他坐下,“哎呀,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久,不如就让第一轮和第二轮的优胜者较量?” 他仿佛一泓雪白剑光,含着一缕温软笑意,这样八面玲珑,令人如沐春风的人,谁想拒绝他? 赵裳恨恨扔了昧下来的酒筹,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谢一枝眼睛发亮地盯着台上。 阴书儿和第一轮得胜的青衣男子一同上台。 台上盈盈的鹅黄光晕转成青白色,仿佛月出前将明未明的寒光,渲染出紧张气氛。 谢宛轻轻一嘘,台下的吵闹声都安静下来,仿佛水泡在未碎裂前就凝成冰,连一声咔擦也不肯有。 “开始吧。”他饶有兴致打量着台上的两个书生。 青衣男子躬身谦虚道:“同学,你先。” 阴书儿拧了拧指节和手腕,骨头上传来的压力让她专注下来。 “灵均去后楚山空,庆春时,不见子充。” 众人喝彩:“这句好得很!” 谢一枝轻声道:“她习惯把春字嵌在词牌名上,其他人都是嵌首句。” 青衣男子重重咳了一声:“东郊迎春春可怜,醉花间,使我不能餐。” 谢宛沉吟:“东郊迎春春可怜,这句有硬凑之嫌,也不及灵均去后楚山空意境高远。” 他转头问:“灵均是谁,你在故乡的恋人?” 阴书儿怔怔看着他,对啊,坤朝的历史上没有屈原这个人,屈原的字,灵均自然也没有流传下来,成为诗人的材料。 “嗯,在我的故乡,是一个很有名的人。”她带着怀念的神色回答。 谢一枝嘀咕着:“是她暗恋的人不成?” 赵裳打了个哈欠:“该这个阴书儿赢吧,真没劲,一点悬念都没有。” 谢宛也是这么想,笑得天高云淡:“那么,这局就是……” 青衣男子道:“我还有佳句没说。” 他涨红了脸,目光灼灼,盯着谢宛,仿佛要把他吞吃入腹。 谢宛散漫转身,身后观众的情绪已经被吊上来,再扑灭也麻烦,他像芭蕉在雨后舒展叶片一样,扬起宽大的袖子,遮去脸上不耐的神色,缓缓微笑。 他一脸期待道:“若有佳句,我和台下的客人洗耳恭听。” 青衣男子声音粗重:“一朝春尽红颜老,一丛花,勿翦勿伐。” 谢宛击掌:“佳句,确是佳句,唯一缺憾是首句意思浅露了些。若这位书生对不上来的话……” 压力来到了阴书儿这边。 她挨个拧着手指指节,咬着嘴唇,“让我想想。” 人对于生活的适应能力是惊人的,不久前她还背不下来一首李白的长诗,现在居然能作酒令了。虽然是把前人的诗词连贯起来,但要意思通达,首尾连贯,也不是易事。 脑海中流书曲水的书都随意摊开,她胡乱翻着。 她现在不怎么依赖流书曲水的功能了,掌握的技巧越多,境界越往上,具体的诗书的帮助就越有限。 然而,她忘了,这是一个要往上爬,就得不停精进诗词的世界。在兰阳书院够用的诗词积淀,换一个平台,马上就左支右绌了。 她的基本功和真正的坤朝人比起来,还是太薄弱。 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凑不出绝妙好句,勉强道:“洛阳城里春光好,归国遥,中心是悼。” 全场寂静,只有谢宛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站在简陋的圆台上,只因为有他站着,这圆台就显得极为宽敞明亮。 他无奈道:“你的故乡就那么好吗,都到中心是悼的地步,是不是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