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沾满鲜血,滑落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接着,我又把它捡起来,放在克劳奇的手里。在球状物体的反光中 ,我似乎短暂体会到感伤情绪。窗户外的雨似乎下得很大,水声造成我们停留在海面上的错觉。 我站起身,而克劳奇却因为疼痛而跪倒在地。看着狼藉的地面,我自己也难以理解此刻心底那种沉重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它令我感到一种荒谬,那是一种可笑的情绪,我因此而咧开嘴,重复地对他说了两遍: “你拿到了水晶球,高兴吗?” 不等小巴蒂·克劳奇有什么反应,我就先笑出声:“高兴呀,当然高兴,我救了你的命。” “对,我救了你的命。” 我拍拍他的脑袋,就像在墓地边的那个混血家庭里安抚那条浑身涂满泥巴的狗。接着,不等他有什么回答,我就快步离开房间。 这就是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这时候我就想起那只叫“雷伊”的狗,它应该还在和墓地边的小科多斯玩泥巴吧。当傲罗们探查过萨拉夫人的记忆之后,我回到过那个地方。 墓地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它掌管着大部分纯血的生与死。每年都有新的人被抬进来,每年也有新的、稚嫩的面孔被带过去祭拜。萨拉夫人出于对儿子的担忧,为我传来那些祭拜的人的面孔。 ——他们有几个人过来,哪些人陪着,哪些人不会陪着。 这是个十分友好的消息来源,我能够据此来了解到一些人家庭的变化。 我也找过雷伊,它是只神经不太正常的小狗,住在萨拉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尽管它没有什么教养,而且不太驯服,小科多斯却在它身上寄托不少美妙的幻想。因为他经常把它想象成一位忠实的朋友,想象它会在学校走廊、教室外面等他,然后课一上完就和他一起回家。 “你也有陪你一起回家的人吗?”又一次,小科多斯问我。 “我住在寄宿制学校。”我说,“学校就是我的家。” 他似乎难以将“学校”与“家”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联系在一起,“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了呢?” “因为我在休养。”我指了指残疾的脚。 “有人在学校打你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受伤?” 这个问题我该如实回答他吗?我应该告诉他此刻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我贯穿手掌,留在那个布满灰尘的房间里吗? 此刻是多么神奇啊,我的脚步里藏进去一个影子。当我停下来叹息的时候,它便伸出手掌,缓慢站在我身边。 此时,窗户外面的雨水汇聚成一条流动的河流。我俩和散步一样路过多扇窗户,站在被蛀得虫迹斑斑的窗框前,望着月亮在水波里的倒影。 “多美啊。”长着四只手的怪物感叹道。 我看着这照亮的水中圆环,想象着河水永无止境地往前延伸;而它却盯着水磨石地面,说:“我的小宝宝,我的悲伤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接着,它凝望我的眼睛,从那张牲畜的脸上,我先是看见一种巨大的爱,然后是被理解的渴望。 但是在这种短暂的渴望消逝后,恐惧就填充它的瞳孔。我猜,大致还是那种想法:母亲不应该向孩子倾诉烦恼。 “我确实无法理解您,”我看着它的脸,“弗里西亚夫人。” 怪物的眼神落在我的脸颊上,接着滑落到黑色的头发那里。头发是我与拉姆齐·博克唯一相似的地方,也是老博克能够在纯血那边说道的资本。 “他令我伤心。”它没头没尾地说,“自己一个人去了那个地方,又藏起来,然后再也不见我。” “那么您除了怀念他,还在做什么呢?” 牛的眼睛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扑闪得显眼。 “我在怀念我的过去。” 身后传来推门的声响,一个生物喘息着向我靠近。弗里西亚与我都没有回头,我们仍然依靠栏杆,望着楼下小得像只眼睛的喷泉。 “你想过未来想做些什么吗?金德告诉我,他想做一个诗人。” 诗人? 我垂着眼睛打量身边的物种,思考着如何博取她对我的爱意。 “我要做领袖。” “真霸道啊,”母牛微微侧过脑袋,她的眼珠转了一个方向,就定住了,“莱丽莎把你养得很像她。” “莱丽莎是个霸道的人吗?” “她是一个施虐狂。”弗里西亚回答我,“一个满脑子古怪主意的疯子,你一定没见过她生气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