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无数细微的嗡鸣声,令空气微微震动,充满了金属质感的磁性。 很明显,这个频段的声波之所以对她无害,甚至颇为悦耳,是因为他不想伤害她。 一旦他收回这个特权,她再听见这个声音,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头昏脑涨,内脏紧缩。 说实话,这个特权,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这是高等生命赋予她的特权,使她凌驾于众人之上,她怎能不感到愉快? 可这种愉快,仅持续了一小会儿。 因为特权给出与否,都是他说了算。 她既没有接受的权利,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想要的是驯服野兽的快-感,而不是神明高高在上的施舍。 “如果我说不呢?”她慢慢地说。 江涟没有说话。 焦躁而诡异的嗡鸣声却瞬间包围了她。 狭窄的逃生通道内,数不清的肉质触足探了过来,匍匐着、蠕动着从四面靠近她。 在主体的面前,它们想要亲近她,又不敢亲近她。 而且,她的话让它们很生气。 为什么不跟他回去? 我们已经喜欢上你了! 除了他的身边,你还能去哪儿? 跟他回去跟他回去跟他回去跟他回去跟他回去跟他回去跟他回去…… 它们危险地逼近她的耳朵,阴冷而不怀好意地摩-挲着她脆弱的喉骨,留下一条湿滑的、充满标记意味的水痕。 “跟他回去。”它们说,“我们喜欢你。” 它们和主体一样强硬而专横。 因为它们喜欢她,所以她必须属于他。 周姣扯下勾缠在脖颈的触足。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还相当轻柔地抚摩了一下那条触足。 可是,她说:“不,我不想跟你回去。” 气氛死寂。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肉-膜和肉触里血丝密布,触目所及全是红得发黑的触足,里面荧蓝色的光点已经无法透过密密麻麻的血管散射出来了。 他身上的压迫感是如此森寒锋利,似乎下一刻就会割破她的咽喉。 然而,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跟你回去。” 她的语气是那么冷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定律——他从自然法则的层面上藐视她那样的客观定律。 江涟冷峻的眼中渗出黑红色的黏液,好不容易凝固而成的人形,又陷入了极不稳定的蠕动状态。 从一开始,她就十分冷静。 他降临后排斥她,她冷静地远离他;他几次想要杀死她,她都极其冷静地思索对策。 即使她情绪波动最为激烈的那一刻——从顶楼天台一跃而下,她也是冷静中带着一丝疯狂。 喜欢上一个人类,已经让他烦躁不安到极点。 他和她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构造也截然不同,她甚至无法承受他的声音。 她弱小得让他烦躁,渺小得让他烦躁,也……冷静得让他烦躁。 他究竟要怎样对待她? 抓住她。 她会逃跑。 圈禁她。 她会逃跑。 监视她。 她仍然会逃跑。 他捉不住她,关不住她,对付不了她。 与她的交锋中,他一直在败退,最终丧失了所有主动权。 他深陷在欲念的烂泥塘里,她却始终冷静且游刃有余。 江涟的五官显得更加割裂和不稳定。 他身上的裂隙不停地撕开又合拢,向外渗出黑红黏液,转瞬之际再度化为一个沸腾般的人形怪物。 “我,”他一个字一个字,艰涩而困难地说,“求你,跟我回去。” 这是他在“江涟”的常识系统里,找到的最卑微的话。 他太恐惧失去她了。 如果仅仅是占有欲,没有喜欢的话,他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强硬地把她抓回去。 可他喜欢她,于是有了忧惧。 他不想再体会一遍无法唤醒她的无力感。 “我求你。”他盯着她,眼中仍有高等生命对人类的无形压迫感,声音也仍是人类无法承受的频段,带着古怪诡异的嗡鸣声。 但他的恳求是真的。 他不能失去她。 ……不要走。 跟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