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看了一眼手机——傅野没有收走她的手机,但养老院里也没有信号,现在她的手机就是一块只能看时间的板砖。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修怎么还不来? 她跟傅野话不投机半句多,快要虚与委蛇不下去了。 谢黎琢磨着,难道是眼前的情况不够激烈,没能吸引修的注意力? 回想起之前跟修的交锋,他似乎十分热衷于剖析她。 也许,她可以试着跟傅野倾诉一些心事。 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 想到这里,谢黎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抬手握住“傅野”的手。 握上去的一瞬间,她忍不住一个激灵——“傅野”的手太冷了。 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却异常冰冷、滑腻,如同某种令人不适的爬行类动物,表皮覆盖着一层极为黏稠的分泌物。 她手指反射性地动了一下,立刻拉出一根半透明的细丝来。 谢黎有些反胃。 她把这种古怪的现象,归咎于养老院里不知名的实验。 谢黎强迫自己不去想手上可怕的触感,清了清喉咙,尽量自然地说道:“你知道,我爸妈经常跟我说什么吗?” “傅野”比她高出一个头,她不擅长撒谎,没有与他对视,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她。 但他的视线似乎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经常说,我是一个战士。”她笑了一下,“我小时候没什么朋友,因为我不喜欢比赛谁弹壳捡得多,或是假扮公司员工,玩‘谁是间谍’的大逃杀游戏。” “你玩过这种游戏吗?”她喃喃道,“就是十来个小孩,一个人扮演公司员工,另外几个扮演其他公司派来的间-谍……谁被公司员工找到,谁就得死。” “当时的我,其实并不知道公司是什么,也不知道公司是怎么运转的,只是直觉那些游戏让我很不舒服,不想玩。” “我问爸爸妈妈,我是懦夫吗?同学们都说我是一个懦夫,”谢黎垂下长长的眼睫毛,难得露出一丝柔软的、不设防的情绪,“他们说,坚持下去,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 她厌恶滚烫的、沾血的子弹,厌恶大逃杀的游戏规则。 同龄人都排斥她,觉得她胆小又懦弱。 “滚回去玩洋娃娃吧!”一个小女孩居高临下地说道,“我们不需要懦夫,只要战士。你不想当公司员工,也不想当间-谍,可以,那你长大后,就只有被杀的份儿。”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小女孩当时只有八岁,却已经明白了杀与被杀的丛林法则。 “这些年来,”她说,“我一直在用这句话拷问自己——懦夫,还是战士?” 有人被杀了,案子被雪藏了,世上又多了一桩悬案。 除了受害者及其家属,其他人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是否要追查下去——懦夫,还是战士 ? 碰见无家可归者,屿城政-府随时有可能像捕杀老鼠一样捕杀他们,帮还是不帮——懦夫,还是战士? 父母触犯了法律。 她知道他们本性不坏,只是迫不得已,这座城市到处都是这样迫不得已的人。 她很想视而不见,然而那个问题就像警铃一样,在她的耳边回响,令她的大脑抽痛——懦夫,还是战士? 她选择成为一个战士。 他们也希望她成为一个战士。 “我知道你干过一些坏事,”她握着“傅野”的手,近乎柔声细语,“但也知道,你一定是迫不得已。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我这里的内幕……我都会保护你不受伤害。” ——她在对“傅野”剖析内心。 他脸上看笑话的神色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表情。 如果谢黎可以看到“傅野”表情的话,就会发现他的面容透着一种怪异的陌生感,仿佛脸上的每块肌肉、每根神经、每个器官,都十分恐惧这个突然入侵的人格激烈起伏的情绪。 不知过去了多久,“傅野”终于缓缓开口问道:“你要怎么保护我?”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谢黎不可能为了傅野而破坏原则,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打起来的时候,让你躲我后面?” “然后呢。”他问。 “什么?” “你会怎么处置我?”他的口吻平淡,甚至有些漫不经心,“把我关进大牢里,让我被媒体批判,成为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