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刚过,元京的爆竹声已经开始寥落。城外河中的冰雪未消,沿岸却也钻出了些许绿意。 云家便于此时,颇为低调地准备启程离开这里了。 此去临州路途遥远,便是快马加鞭,亦需半月,马车出行,还要带上家人家当,那便要慢下许多,及至一个月左右方能到达了。 几经商议,云府决定上至老夫人,下至几个小娃娃,都前往临州都督府,并不在元京留人。 且不说赵婉的几位嫂嫂皆是边关女娘,更习惯那边的生活,便是元老夫人,亦是待在边关的时间比待在京城还长。 云家的女人皆娴熟于边关,过不习惯这软塌塌的日子,亦对京城人的弯弯绕绕习惯不起来。 因此众人在意的,便只有看起来娇滴滴的元京贵女新妇赵婉,担心她会不会对寒苦的边关心生惧意。 对此赵婉的回应是完全不曾忐忑,且对此行充满期待,也做好了长久不归的准备。这让云家从上到下都放下了心。 云舒倒是未曾担忧,他早从新婚之夜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娘子的打赌开始,便知晓,她必然是愿意为了那行走于宅门外的自由,而放弃京城的奢贵生活。 而这,正是他对赵婉有着不少欣赏之意的源头。 原本么,随意挑个大差不差有点眼缘的妻子,应付一下上头那位便罢了,对方愿意跟着去就去,不愿意就待在京城。但现在,云舒却于心中生出了一丝庆幸。 出发之前,云舒倒是与诸位好友们聚了几次,众人虽依依不舍,亦明白云舒与自家的境况不一样。 他是注定要接下父兄的旌旗,去到那贫苦与残酷并存的边关,开始过与元京的富贵繁华截然不同的日子的。 而另一边,赵婉却是好生待在了府中窝冬,镇日里连院门都不愿跨出去。 没办法,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在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还没有小太阳的时代,尽管室内燃了炭火,春意融融,但到了室外,却是滴水成冰的天气。 陪同赵婉出嫁来到云府的,原本除了阿秀,另有奶娘,三位大丫鬟及几位小厮婆子,赵婉召来众人皆问了一遍,得知几个下人都十分不愿离开京城。 本身这些人不过就是赵夫人临时匆忙买下给她的仆从,论及忠心,自是没有多少,相比之下,倒是云府的下人日常中更加得用一些。 而奶娘,亦是在满脸的为难之后小心翼翼地告知她,丈夫儿子都在赵府挡拆,她也不愿离家太远。 赵婉不愿强人所难,便也都给了笔钱,果断地该遣回的遣回,愿留守的便留守。 至于阿秀,她从小便陪伴在赵婉身边,无家无室,因而表明只愿意跟着娘子走。 这显然让赵婉还是稍稍松了口气,毕竟她从一醒来,便是与阿秀相处最多,主仆俩在赵府赵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相互扶持,心中早已生出些感情来,如今有了阿秀作伴,便更是不错了。 此去雄关千里之途,饶是云家上下合力收拾,出发这日,也依旧很是忙乱。 下午时分,阳光甚好,只是不太能传下热意,落在人身上,冰冰冷冷的,像极了现代时候赵婉她们实验室里的灯光,而两夫妻所在的云琅院里,此时却是忙得热火朝天。 赵婉正趁着好天气,使婢女们最后一次清点物品,去掉了一些无用的,又添上了些预带走的,亦是忙得有些眼花缭乱。但她心中更多的,还是对即将见到的路途风景而产生的兴奋。 总算是要逃离这待了整整两年的元京了,说实在的,若是再待下去,她真的要被束缚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得了云舒的准话,又发觉云家的人都很好相处,她已然可以预见到,到了那临州与御沙关,天地之大,将任她遨游。 而这,已经是来到这个时代的最大的馈赠了,她心甚悦。 “娘子是吃了什么好吃食,竟如此愉悦?是糕点?还是午食?” 云舒一进院子,便看到自家娘子正面带着盛极的笑。他斜斜倚在栏柱上,原本才进来时冷肃的面色,也因此而放松下来带上些许温意了。 无怪云舒看见赵婉餍足的笑容便如此发问,实在是这些时日,他充分知晓了自家娘子,着实是个饕客,面对吃食,总能发掘出最美味的那一种。 更勿论心情好时,甚至还亲自下厨为吃酒晚归的他下了一碗鸡丝汤面。 那热气腾腾的鸡丝面实在是色香味俱全。浓郁金黄的汤汁中躺着根根分明的细细面条,上面撒了一些碧绿的葱花,清秀又勾人。 而那面条的口感,更是柔韧而筋道,香而不腻,鲜并可口,连用了熬得浓稠的鸡汤做成的汤底,亦是好喝到能连舌头都能掉下来的地步,令他十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