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菩萨给的十八枚夺天丹,如今已剩下两枚。周满明面上虽还只是先天境界大圆满,可体内灵力已一再压制,一旦放开,轻而易举便可突破至金丹境界。 但也只是金丹境界罢了。 陈仲平元婴境界大圆满、半步化神的修为,凭她的实力还无法抵挡。但若有《羿神诀》与光弓暗箭,即便是无法狙杀对方,也至少能有几分相抗之力,不至于一个照面就死在人手中。 她话虽只说了一半,但金不换已明白她的意思,道:“凑到一半了。前几天夷州来的一个大商队手里有一段扶桑木的木芯,我已让余善着人买下。但另一样寻木木枝,尚无什么消息。我会尽快。” 周满便轻声道:“有劳了。” 交谈于是到此为止,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这一场席卷天地的暴雨,坐在廊檐下枯等。 * 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下了很久很久,王恕的一场梦,也做了好长好长。 眼前是赤红的一片,好像被鲜血染透了,什么都很模糊,看不清晰,耳旁只有一道哀戚决然的女声:“走吧,带他走!离开这里,离开王氏,永远,永远不要让他回来……” 一枚苍青的戒环,被人用丝线穿了系在他腕上,烫得像一块烙铁。 接着便钻入黑暗,一片混沌。 似乎有人抱着他在疾驰。 身后浩荡的天地间,却响起一阵吟唱悲歌,仿佛来自雪山之巅,空灵圣洁,令人心魂震颤。 世界忽然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那歌声。 过了许久,歌声才渐渐隐没。 取而代之的,是笃笃的捣药声,有人在他的梦里吵架。 “他是圣主神女的血脉,怎么会不能修炼?” “命能不能保住都还两说,你心里就只记挂着修炼这件事吗!”“你是药王,是医圣,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 年幼的他,捧着药碗,走到门边,懵懂地看着他们。他们回头看见他,却一下都不说话了,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种局促的神情。 那天晚上第三次喝药的时候,他小声问:“我的病治不好,是不是会死?” 一命先生好像被他问住了,脸上一下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眼角都红了,但接着却笑起来,只跟没听见似的,去拿起边上的一件东西哄他:“来,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一面小鼓!等明天后院那些偷果子的小鸟飞过来,你一摇,它们就都吓跑啦!” 话说着,就晃了晃那小鼓。 他一眼就看见了小鼓两边用绳子系着的像木头一样的东西:“是葛根,师父偷懒,不用木头,用葛根!” 一命先生讶异:“你认得出这是葛根?” 他点点头:“认得。性凉味甘辛,归肺胃经,能散解散阳明温病热邪。前几天有个老婆婆来看病,你用的就是这个。” 一命先生听完,愣了半天。 接着他便去端来了药篓,把里面还未分好的药一一放到他面前,让他辨认,他全都认得,能说出效用。 于是一命先生大笑起来,似乎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只说:“好,真好。” 从这一天起,那位韦伯伯不见了,他们离开了居住已久的小镇,去了好多好多地方。 有时是在繁华的仙都,有时是在破败的村落,甚至农家的庭院,或者一望无际的田垄…… 那些地方各不相同,但都有和他一样生病的人。 一开始,一命先生写药方,他就扒在边上看;后来他学会写字了,便由一命先生念,他来写;再后来,握笔的手指修长了,纸笺上的字迹成熟了,给人看病开药方的那个人,就成了他…… 又一张药方写完,他站在病梅馆的诊桌后面,抬起头,看着瓶中那一枝开花的病梅。泥盘街上一片喧嚷,有人在外面肆无忌惮地喊:“泥菩萨,泥菩萨!快出来喝酒!” 他走到门外一看,便看见金不换与周满站在来往熙攘的人群里,冲他挥着手笑。 于是他抬步要向他们走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森然可怖的白骨巨蛇出现在两人身后,空洞的眼眶里却有两只血红的竖瞳,一下子扑了过来。 他伸出手去想拉他们,脚下的地面却忽然陷落。 深渊仿佛无底! 他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在心里面喊:“救我,谁能救救我——” 然而世界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一道闪电划过,一下将天际照亮,却变作义庄里那盏摇晃的长明灯。前面那尊被风雨侵蚀的神像,就那样立在昏暗的光晕里,面目模糊地俯视着他…… 直到又听见有人喊:“菩萨?” 他一下醒了过来,慢慢睁开眼,那令他生厌的神佛的脸消失不见,叠上来将其取代的,是一张生动的、充满了惊喜的脸。 远山长眉如黛,含着两汪春泉般的眼,白皙的皮肤好似夜里绽放的优昙,本像山间青竹翠柏,自有一股清凛之气,但或许是因见他醒了,唇畔已忽绽出几分粲然的笑意。 王恕恍惚,脑袋钝重,喉咙沙哑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周满……” 周满却是立刻回头喊:“一命先生,一命先生,人醒了!” 一命先生靠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正在打盹,闻言几乎立时惊醒,睁开了眼睛。 旁边的金不换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绒毯,却是睡在屋内那一堆医书里,也是猛地一震,跟着抬起头来:“醒了?” 王恕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病梅馆,这是自己的屋子,大家都在。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周满与金不换昨天等到半夜,才看一命先生施完了针从里面出来,说人还没醒,不算脱离危险,需要人在旁边守着。 两人自是放心不下,干脆进来与一命先生轮流守着。 王恕躺在那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