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蝶重新穿好衣服,神情还算平静。 “我入奴籍时已及第,不可再裹脚,买我的牙婆只花了五两银子……过了一年,以百两的身价将我卖给了一个员外……” 那些记忆像是隔着一层纱,模糊不清了。 隐约记得每顿饭只给吃半饱,为了纤柔蒲柳之姿。 行止间要媚态横生,做不到就挨打,那些人甚至找来了妓子调教房事,不从依旧要挨打。 她自幼读书习礼,哪受得了这些,几次寻死都被救了回来,后面跟着的就是无穷尽的折磨。 同屋的幼女大多五六岁的年纪,个个美人胚子,有被家人卖了的,也有被拐来的。 买回来头一件事就是生生打断了脚底的筋骨,再重新接上,日日缠着裹脚布不让拆,也透不过气。 这样个子抽条后,双脚依旧纤小如嫩笋,权贵们捧在掌心里把玩,戏称三寸金莲。 “春儿,”夏蝶忽然笑了,“我如此不堪,哪里还配得上他。” 外面的雪停了,屋里才升起来的温度却降了下去。 宝春想安慰她,告诉她过去的再痛也都过去了,人要勇敢地向前看。 告诉她真正爱她的人不会介意,只会疼惜。 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任何句子都显得苍白无力。 晌午过后,大嬷嬷领来三个婢女,叫夏蝶挑一个进书房伺候,快到年关了怕书房忙不过来。 剩下的大嬷嬷还得把人送出去,人牙子还在府外等着呢。 她们瘦的像豆芽菜,缩手缩脚站成一排,时不时偷瞄向屋里的山药糕。 发现宝春看过来,吓得赶紧缩回了视线。 夏蝶查了她们牙齿和指甲,最后挑了个灰底蓝花袄的留下了,她指甲盖最饱满,比其余两个健康些。 “可有名字?” “阿花,家里人给起的。”声音怯怯的却透着喜气。 被卖了还如此欢喜,因为再不用挨饿了。 宝春忍不住想,若不是遇见四爷,去了外面她又能苟活几日? 看来老板的大腿还是得抱稳了。 … 傍晚时分,四爷带回来一身的风雪,一踏进书房就闻见一股浓浓的奶香。 宝春笑眯眯迎了出来,递过来一盏冒着丝丝热气的牛乳,“爷,小心烫。” 一碗热乳下肚,胤禛脸上恢复了点气色,方才跟蒙了层霜似的。 紧接着宝春为他更衣、脱靴,拧了热毛巾给他敷手,还主动把他靴子上的雪擦净了。 这会儿正用梳子为他通辫子,一下接着一下,手上的动作格外轻柔。 反常殷勤的态度惹人疑虑,胤禛看了她一会儿,却没发现什么端倪。 “夏岩允启程了?” 宝春点头,忍不住唏嘘,“夏大人十根指头都烂了。” 在牢里遭了那些罪,指甲全拔了,骨头也被刑具夹碎了。文人的手多么珍贵,怕是再不能挥毫泼墨了。 胤禛低低应了声,歪在榻上,腿上的肌肉松弛下来。 宝春凑过来给他捏肩,姿势蹩脚,他顺势枕上她的大腿,闭着眼,一脸的疲惫。 这个姿势怪怪的,哪里怪宝春又说不上来,就没往深了想。 “你可知他因何被人陷害入狱?” “为何?”宝春好奇,捏肩的动作不自觉停下了。 胤禛抬眼看过来,等她继续捏了,这才淡淡道:“夏岩允是那届科举的主考官之一,有人送银子收买他们泄题,别人收了,他却没收。” 想当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谈何容易。 哪怕是对的,和旁人不一样就是错的。 宝春揉摁他的太阳穴,感觉到了他的紧绷,想必是恨极了贪官污吏。 难怪继位后,他大刀阔斧整治吏治,最后却落下个滥杀的名声。 宝春为他暗暗不值,小小拍个马屁哄他开心。 “爷这么厉害,谁敢贪,把他抓回来砍了就是。” 她葡萄大眼亮亮的,盛满笑意,每次看向他时,眼底的崇拜和信任自然地流淌出来,毫不遮掩。 不是一次两次了。 明明说着逢迎的话,却令人厌恶不起来,像是一块美玉,干干净净,硬要裹上乱七八糟的颜色。 “砍头并无用处。”胤禛难得起了分享欲。 “若别人送礼你不送,仕途不顺。若别